第168章 六阳先生
“看来这名声还是蛮重要的。”
杨良叹了口气,为了获得乡试资格,自己在民安县就搞过一次。没想到这会试同样不单纯,想要金榜题名,在会试之前,便要取得天大的名声。
也对,金榜之上哪个名次不是寸土寸金,可以让一个家族兴盛,也可以让一个家族衰落,凭什么给你一个一文不名的长工。
对此,杨良心中也有些担忧,自己毕竟不是真正的李青阳,若是名声太大,可能会引来麻烦。
何况,还有背地里通缉自己的银刀卫。
“李公子,这一路走来,不妨游山玩水,多结交一些名士,到了京城,便有了朋友,有了朋友,也就有了名气。”
“钟老先生,在下一心苦读圣贤书,对于这些迎来送往之事,实在是头疼。我凭自己的真才实学,难道真不能考中功名吗?”
“不能。”
钟长庚说得很简洁,道:“李公子万万不可有这种想法,你是人中龙凤,若是自持才学,反倒会耽搁了自己。”
他似乎早有准备,继续道:“凰城本地,有一位六阳先生,耕读为业,平素教些童子读书。
若是公子能与他见上一面,聊些诗词文章,到时候,能得他一两句赞赏的话,传出去也是美谈。
当然,若是能拜六阳先生为师,那就更好没有了。不过,六阳先生已经多年未收徒了,许多人在他面前求了很久都没有用。”
杨良想了想,看来除了香草外,自己还要再入乡随俗一次。
“那就麻烦钟老先生了。”
钟长庚抚须笑道:“看到你这样的年轻人,我心里便觉得高兴,日后,若是伱能考取功名,我心里也为你开心。”
杨良与钟家有恩,而且,他举人的身份,已经证明了他的投资价值,钟长庚也愿意结一桩善缘。
“明日清晨,我便带你去拜访六阳先生,李公子不妨准备一首诗词,六阳先生最喜此道。”
“诗词么?”
杨良摇头叹息,那我会得可太多了。
到了第二天上午,钟家备下一辆马车,载着杨良、钟长庚,还有那陆圆圆。
另外还有一辆车,专门用来拉礼物。
正要出门的时候,只见一个年轻人从院子里跑出来。
“阿爹,我听说你要去见六阳先生,带我一起去吧。”
这年轻人是钟长庚的三子,名叫钟延寿,与杨良年纪差不多。
“胡闹,我和李公子是有大事要办,你跟着去做什么,以你的学问,不怕被六阳先生赶出来。”
“我怎么了,我也是举人嘛,我还要参加科举呢。”
“闭嘴,你那举人怎么来的,你自己不清楚嘛。还去京城,不要给我丢人现眼了。”
杨良摸了摸鼻子,假装没有听到父子二人的谈话,扭头转到了马车的另一边。
“阿爹,你对外人这么好,怎么不能在我身上花点心思。我也是有志向的,那六阳先生名声在外,不见我,就会见他吗。一个萍州来的学子,能有多少学问。”
“李公子是咱家的恩人。”
钟长庚顿了顿,道:“罢罢罢,那你就去凑凑热闹吧,记得到了不要胡乱说话,明白吗。”
“嗯嗯。”
钟延寿连连点头,一步蹿上了马车。
马车吱吱呀呀,离开了村子,不久之后,上了官道。
行了约有一个时辰,前方出现一片麦田,紧挨着麦田,有一座宅院。
杨良下车的时候,看到这里已经聚集了许多人,甚至交通还有些拥挤。
都是书生模样的人,田间小路上排起长队,手中托着各式礼物。
钟长庚加入其中,看他脸上的表情,甚至有几分荣耀:“六阳先生是大大了不起之人,你看这些人,都是从各地来的学子,若能得六阳先生提点两句,胜读十年书。”
杨良好奇地看着这一幕,没有想到一个儒生,竟有这么大的排场,就像是自己前世的那些明星一般。
某种程度上,两者有很多相似之处。
“先生,我累了。”陆圆圆不耐烦道。
“累了就去马车里歇着吧,马车里有暖炉。”杨良道:“钟老先生,你要不要一起去歇歇。”
“我天天吃补药,身体好得很,我也想早一些见到六阳先生呐。”钟长庚道。
队伍一点点向前挪动,快到院子前时,杨良看到院子里有许多年轻公子,有人在扫地,有人在洒水,有人在劈柴。
“他们都是干什么的?”杨良好奇道。
“哦,他们都是想要拜六阳先生为师,但被六阳先生拒绝了。便想办法留在这里,试图用这种方式打动六阳先生。”
钟延寿有些羡慕道:“当初我在这里劈了三个月的柴,最后斧头被人抢走了,劈柴都轮不到我了。”
“这都是你没有意志,若能再坚持坚持,或许可以六阳先生就会见你一面,与你谈谈诗词歌赋。”
杨良彻底沉默了,堂堂四宝药铺的老东家和公子,竟然这么谦卑嘛。
“李公子有所不知,六阳先生在肃州很有名声,便是在京城,都在传播六阳先生的诗词。若是能拜六阳先生为师,几乎有五成把握榜上提名,若真能中举,现在做的这些又算什么呢。”钟长庚道。
杨良算是明白了,凡是存在皆是合理。
看来读书人这个职业,也有不好的一面——读书太多,容易把脑子读傻掉。
到中午的时候,终于挨到了杨良和钟长庚。
钟长庚毕恭毕敬献上礼单和名帖,谦卑道:“四宝药铺钟长庚,拜见六阳先生,特备下薄礼一份。”
钟长庚清了清嗓子道:“有夜明珠一对,百年山参四支,棉布十匹……”
那守门的书童架子格外大,他冷冷道:“我家先生不认得这么些字,你若有诗词的话,可以拿出来,我帮你递进去。”
“这……”钟长庚有些迟疑,他倒是找枪手写了一首诗,却总觉得不太满意,怕是无法打动六阳先生。
“该不会连一首诗都拿不出来吧。”这时,院子里一个正在扫地的锦衣公子开口,他趾高气扬道:“六阳先生志存高远,那些黄白之物可以打动一般人,却无法打动六阳先生。
如果你们连一首诗都拿不出来,那你和六阳先生谈什么,谈生意嘛。”
“是宁方泽宁公子,原来他也在这里。”
“宁公子可是咱们凰城的才子,听说他在十七年前就考中了举人,一直在等待一个会试的机会。”
这位宁公子瞧着有四十余岁,两鬓都已有了斑白。
可瞧他拿着扫帚一丝不苟的模样,显然已经沉入了扫地的世界。
大概在六阳先生的院子里也是有鄙视链的,扫地的可以看不起洒水的,洒水的再瞧不起浇花的。
杨良想了想,道:“那我就写个字送给六阳先生。”
这里什么都缺,唯一不缺纸笔,杨良挥毫泼墨,想了想,写了个问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