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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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确实,陈柘野不可能提前知道朝殊定的餐厅位置。

除非,他跟霍成远设计好这一幕。

可霍成远为什么同意?

那当然是陈柘野手上有他想要的东西。

陈柘野是个优秀的猎物,知道从朝殊这边下手,肯定会让他厌恶,所以他从霍从远身上下手,知道他缺什么,那他就抛下他想要的东西,而霍成远也似乎没想到陈柘野心机到这种程度。

“陈先生,你不觉得你这样做,朝殊知道会很生气吗?”

“你会告诉他吗?”陈柘野出现在他的病房,从容不怕的样子令人看不清他的情绪,而那双含笑的眼眸裹着一层凉薄,“毕竟霍先生,应该不敢。”

“可是你确定要我跟一个女人演戏给朝殊看。”霍成远觉得陈柘野这个举动很幼稚,但是偏偏如果他真的那么做,朝殊会是什么反应,对他又是什么感想。

他也很明白陈柘野这幼稚的一手,是想彻底杜绝他跟朝殊的一切。

他也无法拒绝。

朝殊这样想着,回信息给他。

朝殊面不改色地握着手中的刀叉,淡淡地说,“嗯。”

因为陈柘野答应帮他对付霍家。

虽然后面真的他不是亲生哥哥,可是那也胜似亲生哥哥,况且调换身份也不是霍成修做的,她不明白霍成远为什么要将这一切怪在他们身上,还给霍成修臭脸,而且想到上次霍成远还吓唬她。

朝殊想到这里,发现对方没有继续问下去,他也正好去洗澡。

——学长,我不开心。

霍从远被他戳中心思,一言不发,只能眼睁睁看着陈柘野离去。

门外的阿姨在敲门,“小少爷,先生他们都在等你吃饭。”

陈柘野说这些话时,整个人占据在窗户边,慢条斯理地说,“其实我有很多方法可以杜绝你跟阿殊见面,可是我没有这么做,你应该清楚我是为了什么,所以我才选择退而求次,答应帮你。毕竟如果我不帮你,你一个人怎么能扳倒霍家。”

霍紫对这个不是亲生哥哥的霍成修心情非常复杂,毕竟霍成修从小就疼她。

朝殊说没事。

——那学长有喜欢的人吗?

——从小到大呢?

楼下的霍元听到楼上的动静,终究还是叹气,霍成修乖巧地站起来,“要不我回去,我留在这里你不太好。”

——没有。

——没有。

至于霍成远只能当作陌生人旁观这一幕,而跟他一起逢场作戏的柳小姐也是陈柘野帮他请的演员。

——初中也没有吗?

对面很快撤回,像是做贼心虚,但朝殊很快看到,而对面紧张地道歉。

对面像是锲而不舍。

陈柘野依旧风轻云淡,操控这一切,特别是发觉朝殊对他真的没有任何感觉后,心情愉悦。

朝殊毫无察觉,只是傍晚收到“黎南”的消息。

在手机对面的霍成远手指一直按着键盘,疯狂打着一连串的问题,却又被他统统删除。

霍成远脸色沉下来,那张艳丽的脸上浮现讽刺的意味,“是想让我下去吃饭,还是下去让我受气。”

霍成远根本没有拒绝的权利,在陈柘野找上他的那一刻,所有的东西,将不再由他决定。

临走前,霍成远嘲讽他,“你说要是朝殊发现你的真面目,他是不是会害怕得想逃走。”

不过是个很特别的小孩,当时小孩告别后,他以为是小孩子不懂事,把仰慕当成了爱慕,后来他转学后,就再也没见过那小孩。

如今,所有思绪回转。

——没关系,你可以去喜欢别人。

朝殊蹙眉,他怎么问起这个问题?

“不会,我的阿殊,他永远无法逃走。”陈柘野带着笃定的语气,让霍成远眼底泛起讥讽,可他只能双手攥紧,而陈柘野也十分友善地提醒他,“你看起来为阿殊鸣不平,可你接近阿殊的原因,不就是想要利用他,来接近我吗?”

他只记得对方那头狗啃的头发,还有那阴沉沉的气息。

不过记忆里,初中的时候,有个人跟他告白过。

然后他又“不经意”间提起霍成远,“刚刚跟他在一起的女人好像是柳家的千金,据说霍家跟柳家要联姻。”

朝殊刚好有空,回复他。

陈柘野温柔一笑,又跟他聊起别的话题。

“少爷,先生怎么可能让你受气。”

——?

——我遇到了心仪的人,可我没能力去抢。

听起来是爱上了一个有男朋友的女孩子。

——我没有喜欢的人。

——不好意思学长,我只是好奇像学长这么优秀的人会喜欢什么样的人。

他的初中生活,其实不算太美好,在那样的生活里,他怎么会喜欢一个人,况且他那时候也只是一个初中生。

她嘟囔着,“不下来就不下来,他当自己是太子爷。”

“霍紫——”霍元生气地指责他,气得差点心脏病发作。

-

十一月的北城已经转冷。

朝殊怕冷,除了上课他基本上都不出门,就连陈柘野的邀约他基本上都会推掉。

不过陈柘野知道他怕冷,倒也没有什么负面情绪,只是好几次都会上门进他的公寓坐坐,朝殊见他没有什么动静,自然也不反对。

反观张承,从之前的天天醉宿酒吧,到现在每天肾虚回来,昨天据说还搞进医院。

朝殊没想到他们已经玩到这么野,昨天去见他们的时候还劝他们,“身体最重要。”

张承羞恼得不敢看他,而郑武非常淡定地躺在病床上,语出惊人地说,“主要是他身体太虚了,一天干个几次就不行了,好几次还要我主动。”

“老子干你这么多次,你还嫌弃我,你当我是铁牛。累不死的吗?”张承一言难尽地看他。

郑武:“还不是你太虚,要不下次我来。”

张承气咻咻,“你休想,老子有的是力气。”

朝殊看他们打情骂俏的样子默默退出来,将场地留给他们。

今□□殊刚好要去看看他们两个人,顺便从网上新学了养肾的煲汤,准备给他们好好养肾。

刚好这个时间点,陈柘野敲门铃,朝殊过去开门。

陈柘野闻到香味,语气温和地说,“阿殊你在炖汤吗?”

“嗯。”

“是什么汤,我可以喝一口吗?”陈柘野从门口来到厨房,熟门熟路,可见这几天他来得多勤快。

不过朝殊听到他这句话,脸色古怪地说,“这是我炖给张承喝的,你确定你要喝一口吗?”

陈柘野笑容停滞,显然他也知道张承进医院,而且还是因为什么才进医院的。

于是他转移话题,“阿殊是不是等下要去医院。”

朝殊:“嗯。”

“那我能陪你一起去吗?”

“你有空吗?”前段时间那么忙,这几天又这么轻松天天来找他。

陈柘野坐在沙发上,轻笑地说,“我有空。”

这几天他已经彻底清理掉陈堂在公司内部养的人,连根拔起,挖出了很多人,陈堂知道这件事情,还主动来到他的面前闹腾。

陈柘野理都不理他,直接让保安将他架走,至于陈柘云那个蠢货,光明正大地拦住他,进行辱骂叫嚣,还说他心机深重,狼心狗肺。

他全程微笑听完,让人将他“请出去”围观的董事长都夸赞他好心性。

可实则没过几天,他将陈柘云派发到北美进行项目跟进。

不知情的人还夸赞陈柘野对一个私生子还这么友善。

但是知情者都知道,他这一去肯定回不来,何况说是北美,谁又确定不是非洲那些危险地区。

不过这些大家肯定不会说出来,大家只会赞叹陈柘野的沉稳和友善。

至于陈柘野听到这些赞美声,也只是谦虚不已。

可当朝殊询问他最近怎么样,陈柘野也不会将这些事告诉朝殊,只是简单地说,“公司项目已经到了末尾,不需要我天天待在公司。”

“好。”朝殊听到厨房“滴答”一声,心想应该是汤煮好了,就想要去看看,可是他没想到一打开盖子,用湿毛巾一端,会打滑。

“砰——”

朝殊的手被烫到起了水泡,原本坐在沙发上的陈柘野听到动静,赶紧冲上去,看到朝殊烫红的手还有起泡的样子,他立马带着找朝殊去看医生。

“不用,只是一个水泡。”朝殊想要伸回手,可是陈柘野气息危险,笑容被尽数收拢。

“冰箱里有冰块,冰敷就好了,我房间药箱里也有碘伏纱布。”朝殊对待水泡很有经验,陈柘野不放心,可是在朝殊再三的坚持下,只能去帮他从冰箱搞冰块,顺便去帮他拿药箱。

朝殊乖乖坐在沙发上,先是用冰块冰敷一段时间后,确认没那么肿胀后,陈柘野帮他用碘伏消毒。

从朝殊这个角度能看到陈柘野紧绷的下颌线,还有他专心致志的动作,可在这时候,陈柘野抬起头,四目相对,朝殊莫名有种心虚的感觉,别过脸,又觉得做贼心虚,转过头发现陈柘野笑容浅浅地看他。

像是看透他的一举一动。

“阿殊,你刚刚是害羞吗?”

“我没有。”朝殊面无表情地说。

陈柘野那双桃花眼里充满了笑意,“是吗?”

似笑非笑的语气,让朝殊呵斥他,“我手还疼,你快点。”

“好。”陈柘野轻笑,纵容的举动让朝殊眼神落在别处。

等到一切处理好后,陈柘野让他不要乱动,一个人去处理厨房的卫生。

朝殊挺惊讶的,“我还以为你不会处理这些琐碎卫生。”

“我又不是整天需要保姆的人。”陈柘野耐心地将厨房的卫生搞干净,再将打碎的瓷器碗随便装进袋子,熟练的样子让朝殊觉得对他的认知还是少了点。

“况且我从小跟陈雪颜生活,那些保姆也并不用心照顾我们。”陈柘野将垃圾袋套好,想着等下出门就将垃圾带走。

“可是你妈妈不是最受宠的吗?”朝殊惊讶地问。

陈柘野轻笑:“受宠的又不是我们。”

朝殊心想也是,不过听起来怎么感觉很心酸。

陈柘野倒是丝毫不在乎,而是将手清洗了一遍。

“要不要现在去医院看张承。”

“可是我的汤没了。”实则是朝殊不想让陈这柘野陪他过去。

偏偏陈柘野很了解他的小心思,温柔地说,“没关系,我让刘助理去打包一份。”

朝殊找不到拒绝的点,只能点头同意,就这样两个人一起去医院。

路上车辆很堵,朝殊坐在后座位上,手脚冰冷,瑟缩了好几下,陈柘野注意到后,眼神示意司机将温度再调高。

车上的温度被调高后,朝殊很明显不冷了。

可陈柘野却觉得热,心里也产生烦躁,下意识将手腕的袖口解开,露出凌厉的手腕骨骼线条,双手紧握,朝殊注意到这一点,建议道,“要不要将空调温度调高。”

“不用。”

朝殊知道陈柘野是为了他才调高温度,他蹙眉喊住前排的司机,“将温度调低。”

司机不敢动手,很明显是听陈柘野的话。

朝殊见状,紧抿着唇,空气陷入片刻的静谧。

陈柘野在这场无声的较量中,率先低下头颅。

“老王,听阿殊的话。”

“好的先生。”

“以后你们都要听阿殊的话。”类似于宣告的话让前排的刘助理和司机惊讶的张开大嘴。

刘助理心态还好,因为他预感有这么一天,可老王是真的惊讶,毕竟谁也没想到先生这次是来真的。

头一次,却又这么认真。

反观朝殊只是别过脸,看望窗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事实上朝殊只是在听到这句话,只是放空大脑。

陈柘野最擅长这种话,也让他永远分不清是带着纯粹的真心,还是蕴含其他含义,所以他选择了放空,可是发放空没几秒,朝殊听到身旁的窸窣声音,等他反应过来,身上已经披着一件西服外套。

“车上温度冷。”陈柘野温柔体贴地给他盖好外套,就拿起电脑开始工作。

朝殊蹙眉,没有拒绝,因为前方在堵车,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到达医院,外加他怕冷,所以他留下了这件外套。

外套上有一股白松香的味道,是陈柘野身上的味道,也许是因为闻着他的味道,朝殊不知不觉中,陷入了梦境。

他梦到了第一次出逃,那是冬天。

无数的阴冷朝他扑面而来,可他无所畏惧。

朝殊那段时间跟他谎称说自己睡不着,需要吃安眠药,为了得到他的信任,在他身边乖顺了半年,也因为他的乖巧,陈柘野真的让医生开安眠药,不过每次吃安眠药都要当着他的面吃。

有一次,朝殊偷偷留下了两颗安眠药,小心谨慎地倒进了他的水杯。

然后在那个寒冷的冬天出逃,可是他当时低估了天气的寒冷,也低估了陈柘野的手段,他居然在每一件衣服上安装了定位器。

不过由于安眠药的作用,陈柘野失误了一次。

朝殊本人强撑着冷意在那个冬天撑了半晚,好不容易找到小岛的码头,却被陈柘野抓了现行。

“你知道你大冬天零下几十度待在外面,你会出事,你知不知道。”出乎意料,陈柘野并没有第一时间找他算账,只是像个狂怒的野兽疯狂的走来走去。

平日里的温柔和笑意全部消失不见。

朝殊被冻的瑟瑟发抖,已经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是迷迷糊糊,最后彻底晕倒,被陈柘野亲自抱回去,当时陈柘野身上的味道也就是白松香的味道。

那是他第一次安心,同时希望自己永远不要醒过来,可他还是醒过来,也落了怕冷的毛病。

等他身体好了后,陈柘野为了让他有个教训带他去看豢养的老虎如何“进食”。

也许是梦到了这里,朝殊极度不安,疯狂蜷缩身体,想要躲起来,可是无论如何那个白松香的味道一直萦绕不去。

直到铺天盖地的白松香还有那一句句,“别怕,阿殊,别怕,我不是他。”

像一只大手,将他从冰冷的水里捞出来,让他再也不那么狼狈地蜷缩。

直到朝殊猛然惊醒,却发现陈柘野在抱着他,他心里一慌张,想要推开他,可是陈柘野紧紧抱住他,像哄小孩子拍着他的后背,声音轻柔地说。

“你是把我当成那个人吗?我不是他,阿殊,别怕。”

天知道在发朝殊沉睡陷入梦,面色痛苦地表情,还有呐喊声,“不要。”

让陈柘野几乎抑制不住想杀人的冲动,他无法想象朝殊害怕蜷缩成这个模样,到底是谁留给他这么大的心理阴影。

他调整心态,将朝殊抱在怀里,耐心的哄着他,可是当他一接触朝殊,他挣扎的更明显,陈柘野没有办法,只能更加软下声音哄他。

前排的司机早已经将隔离板升上去,而刘助理默不作声地将耳机分给司机,两个人戴上耳机,彻底隔绝后面的动静。

陈柘野抱紧朝殊,一遍又一遍哄着他,也许是因为哄的效果很好,朝殊没有那么激动,可是当朝殊醒过来,本能地推开陈柘野的举动,还是让陈柘野格外在意。

朝殊到底被那个人欺负成什么样子。

陈柘野抱紧他,与温柔的声音不符合的那双桃花眼里戾气重的像一把染血的镰刀。

“阿殊,别怕,我不是他,你可以相信我。”

可朝殊更加激动,直到陈柘野不厌其烦地重复这句话。

躺在他怀里的朝殊安分下来,可是后面却开始喃喃自语,“对,你不是他,你不是他。”

“可是,陈柘野你迟早会变成他。”朝殊双眼涣散,透过车窗看着人群涌动的场景,语气笃定地让陈柘野产生一种古怪的想法。

朝殊是不是把他当成那个人,还是说在朝殊心里他本就是那个人。

但是这怎么可能。

陈柘野觉得这个想法太荒唐,却又同时产生一种害怕和恐慌,他不懂这后面的情绪是怎么产生的,但并不妨碍他捧着朝殊的脸颊说。

“我不会是他。”

高大的男人学着之前朝殊用额头抵住他的动作,轻轻的蹭他的额头,动作小心翼翼,轻柔的怕将他弄碎,这是他第一次这样如此对待一个人,也是如此小心翼翼,试图渴望让朝殊回过神。

他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可是陈柘野的直觉告诉他,朝殊做了一个噩梦,一个非常可怕的人,他需要有人哄着,需要有人将他带出来。

陈柘野开始学着他之前的举动,用额头轻蹭朝殊试图驱赶他的不安。

朝殊感觉到他这个举动,温热的额头被触碰,还有令他害怕的白松香,他应该要逃走,应该要抗拒,可是眼前的陈柘野为什么不跟之前一样。

陈柘野永远只会含笑看他,眼里的恶意像网丝困住他不放。

可他现在为什么会做这个动作,朝殊无法理解,直到听到陈柘野那一句,“我不是他。”

朝殊这才回过神,他已经重生了,眼前的陈柘野不是上辈子的他。

可是,朝殊失控地用一种陈柘野无法理解的复杂情绪看向他。

“你会变成他。”

笃定的话让陈柘野皱眉。

“我不会。”

“你会。”

“我不会”。

无论朝殊怎么笃定,陈柘野永远坚定地表示不会变成他,可是朝殊不信任陈柘野。

就像是隔绝他们的一堵墙,无法横穿,这是从上辈子延续到这辈子的隔阂,是一团毛线被缠绕在一起打结,无法找出结果的绝境。

可陈柘野却试图用偏执化剪刀,剪开毛线,用偏执化成以一把锤子,试图砸烂那堵墙。

陈柘野认真凝视他:“阿殊,告诉我,你要怎么才相信我。”

朝殊摇头,“你就是他。”

陈柘野握紧他的手腕,耐心地重复一遍,“我不是他。”

然后陈柘野让司机转道,可惜他们戴着耳机没有听到,陈柘野直接打电话,他们这才转道。

朝殊还没有过神,目的地已经到达,外面已经下雨,陈柘野冒着雨下车。

不到半小时,陈柘野重新回到车上,肩膀上还沾染水汽。

朝殊看到他温柔一笑,握住他的手,将手放在耳根处。

“阿殊,你看,这样我还像他吗?”

只见陈柘野原本完好无损的耳垂,已经红肿,上面还挂着一个耳坠,耳坠很简单是一个字。

“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