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不老汤（9）
第二天花邶刻意起了个大早过来帮忙削柿子皮, 结果看到满树杈子码得整整齐齐的无皮柿子一脸震惊：“老板，你昨晚通宵了吗？”
“没有呀，我很早就睡了。”池冉笑眯眯, “可能是小柳干的吧。”
花邶心中对切菜工小柳的崇敬之情油然而生。
至于柳繇……
柳繇心情很不错，整条蛇看上去容光焕发，早饭吃了三大碗白粥并五个糖蒜, 两颗酸萝卜, 一叠辣白菜, 对池冉的胡言乱语，非但没有反驳, 反而心安理得地接受了。
这家伙今早天快亮的时候才回人间有味，池冉没闻到血腥气和别的什么奇怪的味道也就随他去了。
上午十一点小饭馆照常营业, 客似云来。
同一时间异管局大楼顶层局长办公室内, 祝峤一袭玄色暗金滚边宽袍, 如墨长发束于脑后，形容俊美, 气质冷峻, 正是池冉初见对方时的模样。
此时他边处理文件，边听猞猁特助汇报工作：“十月份, 临安城突发异端相关事件共计三十二起，其中涉及到鬼物二十起, 妖怪十二起，无涉事人员伤亡……”
祝峤再度低下头，随口问，“他去那儿干什么？”
前两者分别是人类佛家和道家玄学的代表，普通百姓耳熟能详，剩下那个则只有一小撮圈内人才知道它的存在。所以异管局虽然低调，实际地位超然。
对方怎么说也是上古凶兽，哪怕签了合同也保不齐会干些出格的事，否则区区一个不起眼的小饭馆，怎么值得让堂堂异管局最高领导人特意提一嘴呢？
舍特助头顶缓缓冒出一个问号：人间什么，什么有味？
祝峤没有催促，给了舍图反应的时间。
“水陆”之名最早始于宋朝，“取诸仙致食于流水，鬼致食于净地”，上位供养法界诸佛、诸位菩萨、缘觉、声闻、明王、八部、婆罗门仙。中位供养梵王帝释二十八天、尽空宿曜一切尊神。下位供养五岳河海、大地龙神、往古人伦、阿修罗众、冥官眷属、地狱众生、无主无依诸鬼神众。[1]简单来说就是祭祀鬼神的大型超度佛事。
而这一次……
相柳虽然离开了寒冰地狱，但身上还背着七百多万块巨债，本质还在服刑期，其一言一行自然都在异管局的监视下。
舍图调出关于柳繇的报告，一目十行地飞快扫了一遍，两条浓眉倏地皱起。
“怎么？”祝峤抬头，视线短暂离开文件。
祝峤神情无波无澜：“原因？”
对灵隐寺的邀请，祝峤有时去，有时不去，舍图一直不明白自家局长去或不去的理由，最后只能归结为看心情。
祝峤一心两用，看似随意，但每到关键处, 总会停下来指出报告中可能存在的疏漏。
舍图脸色有些难看：“他给两名人类下了幻术，让他们在拘留室里自相残杀，那两人已经于一个小时前死亡。”
舍图没有隐瞒：“柳繇之前一直都老实待在人间有味里，但昨晚他去了一趟人类派出所。”
舍图一一记下，最后提及灵隐寺将于本月十五举行一年一度的水陆法会, 住持印光大师派了小和尚过来邀请祝峤一同参加。
几秒后，猞猁特助灵光一闪，悟了：局长一定是在问相柳的动向。
舍图得了回复就要结束今天的汇报，只听祝局长好似不经意地问：“人间有味那边情况怎么样？”
至于水陆法会，全称“法界圣凡水陆普度大斋胜会”，民间又叫做水陆道场，是佛教经忏法事中最隆重的一种。
“告诉印光，我会到场。”祝峤将一份允许建国后动物成精的提案丢到一边，准备打回去让对方重写。
临安城有三大玄学机构，城西的灵隐寺和城东的城隍庙几乎齐名，而最不为人知的就是异管局。
相柳虽然是凶兽，但并不属于滥杀嗜杀一类，那家伙更容易引发天灾，再说就算要杀人，没必要特意跑到派出所去，除非另有隐情。
果然就听舍图道：“那两名人类试图给人间有味投毒。”
祝峤嘴角浮起一抹嘲讽，冷冷吐出两个字：“找死。”
舍图点点头：“他们没成功，被柳繇和饭馆老板及时发现，还闹出了一场笑话。”
他把冯世德和赵大强当街自曝的事情说了，忍不住感叹：“人类有时候真比妖鬼还无耻。”
祝峤不置可否，就在舍图打算问问是否要加重对相柳的处罚时，祝局长忽然问：“柳繇对两人下手的事池冉知道吗？”
舍图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池冉是小饭馆老板的名字：“应该还不知道。”
祝峤：“不用告诉他。”
舍图点头应是，又试探地询问：“柳繇那边？”
祝峤淡淡问：“接洽处有收到人类警方的求助吗？”
“没有。”舍图回答。
祝局长嗯了一声就没下文了。
舍图琢磨了下，回过味来，局长这是打算睁只眼闭只眼，包庇相柳？
嘶！
素来铁面无私，对凶□□除之而后快的异管局局长祝峤居然对柳繇网开一面，这说出去谁信呐？
舍图内心震动，好几次欲言又止。
“还有事？”祝峤声音十分冰冷。
“没，没了。”舍图微微躬身，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下楼遇到跟着上司过来述职的吴垚，土拨鼠精关心地问：“舍特助，这是怎么了？一脑门的汗。”
舍图长长吐出一口气，没好气地睨了他一眼：“还不是你们清河街道。”
吴垚：？
“老大刚才问起相柳。”舍图点了根烟，满目沧桑。
吴垚不知想到什么，顿时来了精神：“我听说相柳去了人间有味打工？”
“是啊，所以老大刚开始问我小饭馆的情况，我还懵了一下。”舍图怅然地吐出一个烟圈，“可才说两句又没了下文，还让我不要把柳繇的事告诉饭馆老板。”
舍特助想不明白。
吴垚笑得古怪：“有没有一种可能，局长想问的其实不是相柳？”
舍图：？
不是相柳还能是谁？
吴垚掏出手机，给舍图转发了一个短视频，然后哼着小曲儿走了。
舍特助一头雾水地点开。
几分钟后，啪嗒，嘴里的烟掉到了地上。
日子一天天过去，挂在老树枝头的上百串柿子被寒风一吹，颜色由橘红转为深红，肉质也变得绵密柔软，表面则自然结了一层白霜。
人间有味的两人一猫在池冉的带领下，把收下来的软柿子一一捏成柿饼，花邶做得认真，卖相最佳，大四喜一脚一个梅花印，童稚可爱，至于柳繇。
上古大妖捏一个吃一个还藏一个，没办法，这不是柿饼，这特么都是灵气啊！
其余三人默默干活，假装没看见。
上架淘宝前，池冉打算先在店里试卖一下。
纯天然的柿饼不添加任何人工色素和防腐剂，咬下去软糯香甜，仿佛将整个秋天的味道都吃进了嘴里。
柿饼的推出，连带店里不老汤的销量也一下子大了不少。
进入十一月后，气温骤降，烫一壶香气怡人的不老汤，一口柿饼一口米酒，那滋味，啧，绝了！
“小池，做生意还得是你！”贺志文真心实意地竖起大拇指。
池冉笑眯眯地不说话，还没到晚上营业时间，门口排队的食客们坐在塑料凳子上，喝起了下午茶。
柿饼加不老汤，一个套餐58，刚进菜单就卖出去几十套。
“这天气，感觉快下雪了吧？”毛小林捧着白瓷杯子，小口小口啜饮里面的棕红色茶汤。
跟大部分年轻女孩一样，毛小林和室友以往最喜欢喝奶茶，夏天冰的，冬天热的，追剧的时候喝一杯，逛街的时候喝一杯，聚餐的时候人手一杯。
总之，对现在的女孩子们而言，奶茶续命已经不仅仅是一个梗了，甚至有些人一天不喝就感觉浑身难受。
毛小林就是其中的典型，但如今她对奶茶的热爱已经彻底转移，目前的心头好是人间有味免费赠送的大麦茶，还有就是这款不老汤。
小姑娘平时吃东西不知忌口，无论生的冷的，只要好吃，统统来者不拒，所以每个月来例假总是让她痛不欲生。
但最近肚子里就像揣了个小火炉，就算天气再冷也一直都是暖暖的，手脚不再冰凉，前几天的例假也没有感到任何不适，连气色都好了许多，皮肤白里透红，元气得不得了，而这一切只因为她喝了人间有味的不老汤。
“玉皇山那边昨晚已经下了，还不小呢，鹅毛大雪飘了一整夜。”有食客接过话茬。
“这才刚入十一月就下雪了？往年有这么早吗？”池冉惊讶。
“山里比较冷吧，我药店的朋友正好去灵芝村进货，结果大雪封山，被困在里面了，出都出不来。”那人继续道。
“啊，灵芝村被封了？我们家上个月才去那儿玩……”贺志文嘴里塞着柿饼含糊不清地说。
“这么冷的天，灵芝能长得出来吗？”池冉想起贺太太送的那罐赤灵芝粉，他没吃还放在柜子里。
“不碍事，现在都大棚养殖了，就算外面下刀子，灵芝都长得好好的。”贺志文亲眼见过人家种灵芝，一番话说得众人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