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青鱼划水（22）
从灵隐寺回去的那天晚上, 池冉收到了祝峤的微信好友申请，通过以后两人便成了躺列的好伙伴，一句话也没说过。
池老板忙着开店做生意, 祝局长似乎也在忙，却不是忙着开水陆法会，看吴垚的朋友圈, 好像是阴司那边出了点事情。
池冉盯着聊天界面, 忽然有点慌, 心脏不受控制地砰砰乱跳。
要不还是算了。
他按住那条消息，想把它撤回, 结果系统提示已经超过两分钟，您无法撤回了哦！
池冉一下子泄了气, 懊悔自己太冲动, 何老也没说那人就是祝局长……
嗡——
手机震动, 屏幕上出现短短一行字：周五晚上。
祝峤的回复和他本人一样言简意赅，冷冰冰的不近人情, 池冉心里却仿佛一块巨石落了地。
很奇怪的感觉, 他一边惧怕着烛龙，另一边又担心对方说没空, 不来了。
花邶如今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别问，问就是切菜工小柳干的！
在网络如此发达的当代什么最值钱？当然是流量！
人间有味红了，经过“合照门”后官博粉丝数暴涨百万，好吃的饭馆多了去，大众不稀罕，但能治好瘫痪的饭馆呢？被世界冠军盖章过的饭馆呢？
不少直播平台纷纷向池冉伸出橄榄枝，其中也包括行业巨头豆芽直播。
“最近去投胎的鬼物很多吗？”池冉坐在收银台后头，脑袋枕着胳膊，随口问。
如果有心人去翻一翻她成名的经历，就会发现两次夺人眼球的直播里都有同一家饭馆，或者说同一个少年的影子。
久而久之池冉做的疙瘩汤成了众鬼心目中的白月光朱砂痣，谁如果没吃过，那鬼生都不算完整！
苏主播喝水不忘挖井人，平时直播的时候，还会经常给人间有味打广告，帮忙吸引了不少食客。
小饭馆的生意如火如荼，俗话说你若盛开，蝴蝶自来，终于有一些嗅觉敏锐的自媒体和直播平台坐不住了。
池冉正和大四喜算这个月的利润，听见声音放下计算器：“我就是，请问您是？”
老鬼们每次说起来都一脸意犹未尽，新鬼则恨自己知道得太晚，竟然错过了前几次的招工。
“小老板你好！我是豆芽直播的经纪人汪炯。”来人朝他露出一个热情的笑容。
新进了一大批泡菜原料, 要洗要切，柿子也需要削皮，光靠店里的人手根本忙不过来，于是池老板又面向广大鬼物们招收临时工了。
这次因为活儿多, 几乎每只鬼都领到了差事，洗洗刷刷, 咚咚咚切泡菜条，干得热火朝天。
大眼珠子坐得离池冉最近，吸溜了一大口汤，舒服地喟叹：“是啊，这几天摆水陆道场，不少魂魄受了佛光洗礼，放下执念，下阴司投胎去了。”
他没看到那次在灵隐寺遇见的吊死鬼和它的兄弟们，其余过来应聘的鬼物似乎也比以前少了。
忙碌完，人手一碗热乎乎的青菜疙瘩汤——池冉有试着推出过其他吃食，比如蛋炒饭，小馄饨等等，但鬼物们最喜欢的还是疙瘩汤，有汤有料，量大管饱，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小老板的疙瘩汤已经在鬼物中间流传开了。
“我就问问是不是他。”池老板给自己找了个理由，然后心安理得地贴招聘启事去了。
“每年都大差不差，不过今年走得好像特别多？也可能是我的错觉吧……”中间不知道谁嘀咕了一句，很快被一大波吸溜声淹没。
下午休息时间，人间有味门口响起一个陌生男声：“请问池冉，池老板在吗？”
有了鬼物临时工们的帮忙，短短一夜功夫，上千斤蔬菜全部腌放入坛，去皮柿子也都挂上了老树枝头晾干。
豆芽就是苏存所在的直播平台，从一开始只有几百个粉丝的小透明，到现在时不时与灵异一哥周思辰掰手腕的大主播，苏存蹿红的速度就跟坐了火箭似的。
豆芽过来对接的经纪人挺年轻，做事却十分干练，带着眼镜斯斯文文，就是头发有点少。
这次高层指派给他的任务是赶在其他平台下手前，抢先用高酬劳高福利把池冉套住。
“汪先生，我在电话里已经说过了，暂时不考虑做直播。”隔着一张水曲柳木餐桌，池冉态度温和。
别说他对直播兴趣不大，光柳繇九只手切菜的场面就不是能让人看到的，为了防止吓到花邶，最近上菜的工作也全权交给了骄虫。
汪炯虽然在微博上看过池冉的照片，此时见到真人还是被狠狠惊艳了一把。
这个行业最不缺俊男美女，特别是一些靠美貌吸引粉丝的颜系主播，个顶个的好看，但那些人和池冉比起来，汪炯莫名觉得差了点儿什么。
就连被粉丝吹得天上有地下无的“娇少爷”周思辰，在池老板面前也成了庸脂俗粉，是皮肤没他白？五官没他精致？还是别的什么……
直到他对上少年的眼睛，清凌凌的，好似天山上的冰湖，干净澄澈，一笑又碎作满池星光。
啧，光这气质就把那些躲在美颜滤镜后的网红主播们秒成了渣。
“小老板，我敢保证，如果你来做主播一定会大火的！”汪炯这会儿看池冉就仿佛在看一尊能生钱的金娃娃。
“汪先生，你吃过午饭了吗？”池冉眨了眨清透漂亮的桃花眼，忽然问。
“诶？”汪炯一愣，不好意思地摸摸肚子，“赶着上飞机，没来得及，这一趟航班也不提供飞机餐……”
“你稍等下。”池冉哒哒哒小跑去后厨，麻利地做了个九宫格全素宴出来，笑眯眯道，“这几天的新菜单，您尝尝看？”
“哎好。”汪炯接过筷子。他是真的饿了，不过对他们这种直播经纪人来说，因为工作错过饭点是常有的事，不规律的饮食习惯加上业绩压力大，导致他年纪轻轻就步入了地中海行列。
汪炯夹起一个山药芋泥卷放入口中。
软糯柔韧的山药表皮，包裹细腻不掺杂一点纤维的芋泥，山药的清香融合香芋的微甜，加上椰蓉特有的奶味儿，不油不腻，仿佛经过精确的计算，一切都刚刚好。
汪炯惊了，来临安前，他事先了解过人间有味的经营情况，也知道这里的菜好吃，但没想到会这么好吃！
芋泥卷婴儿拳头大小，一口一个，很快见了底，汪炯又把筷子伸向其他盘子，芦笋百合，竹荪荷兰豆……每一道都让他惊喜！
池冉也不说话，坐在收银台后头和大四喜一起喝大麦茶，直到对方用餐完毕，才笑眯眯地问：“汪先生，好吃吗？”
汪炯边擦嘴巴边点头：“好吃，太好吃了！”
池冉看了眼时间：“行，我这边马上要准备晚市营业，汪先生回去注意安全。”
说完让骄虫拿了两瓶泡菜出来，送他带回去当伴手礼。
“哎好，谢谢小老板。”汪炯接过泡菜，脑子里还在回味刚才的全素宴，所有菜都很好吃，但他还是最喜欢那道山药芋泥卷，甜丝丝糯叽叽，也不知道京城有没有卖……
出了人间有味，看着外面排得长长的队伍，汪炯还感叹了一句生意真好，然后就上了回京城总部的飞机。
一落地，豆芽直播的领导打电话过来：“怎么样？人签下来了吗？”
汪炯看了看公文包里没拿出来的合同：“没有。”
“怎么会！不管业绩好坏一个月给他六位数的底薪，还不算粉丝打赏，这都没签下来？”领导感到不可置信。
汪炯：……
他不敢说自己忘了提条件，光顾着吃了。
“李哥，不是我说，人家的东西是真好吃，生意也是真的好，就算不当主播，照样能红……”汪炯实话实说。
电话那头领导陷入沉默，片刻后叹了口气：“算了，反正我们挖不到，别人也不可能挖到，这么算也没什么损失。”
汪炯心说不但没损失，他还平白蹭了一顿饭，外加两罐泡菜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