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鬼州市公安局, 局长办公室。
夏云扬和高晓清一声不吭，站在宽大的办公桌前，接受着冯为民的审视。
过了很久, 冯为民才开了口：“小夏。”
夏云扬说：“我在。”
冯为民说：“刘峰贩毒的案子……可能会跟刑侦合作，你那边有什么问题吗？”
夏云扬说：“没有。”
“没有就好。”冯为民点点头，“我的原则, 你也是清楚的, 破例并没有别的原因, 你也是清楚的，就你旁边这个……”
冯为民说到这里，实在是忍不住骂道：“就因为你旁边这个！虚长了你十多岁的废物点心！没了你什么都办不成！我才不得不破例这么做！”
高晓清被骂习惯了，还能“嘿嘿”地笑两声。
果不其然，骂完了高晓清，心里也舒展了的冯为民，又恢复了平时温吞的模样，抱着自己的保温杯，坐在座椅里一晃一晃的，试探道：“小夏啊，新来的小朋友，你带得怎么样了？”
“你知道他的人都做了些什么吗？”冯为民咬牙切齿的, “讯问刚有点气色, 能让刘峰松口了，就迫不及待跑去隔壁炫耀, 说缉毒中队这次要干笔大的，一雪前耻，现在整个派出所的都等着看咱们市局的笑话！这是抓毒贩, 又不是抓吸毒人员, 他那狗屎运有什么用？真要把案子给他了, 我看都不用布局抓人，直接放弃算了！”
冯为民又问：“刚转正那两个呢？”
夏云扬说：“小黄没什么问题，小陈还需要再锻炼。”
“小顾够沉稳，但不够机敏；小陈够机敏，但不够沉稳；只有小黄综合了机敏和沉稳，临场发挥的能力也不错。”
冯为民点点头，忽然说：“就在今天，那个‘磊哥’联系刘峰了。”
“行了，别装了。”冯为民瞪高晓清，“真以为我不知道，这个案子你找了小夏帮忙？”
高晓清蔫了吧唧地低下了头。
这些话就算换一个人来告诉夏云扬, 他也不会怀疑真假，因为这确实像是缉毒中队会做的事情。毕竟平时冯为民最爱拿来跟他们比较的，就是隔壁派出所了。反之，隔壁派出所也经常用他们市局的缉毒中队来鼓励自己人。
夏云扬不吝夸赞：“成长速度非常可观，是个可塑之才。”
“还笑！我迟早被你气死在退休之前！”冯为民赶紧喝一口枸杞水，给自己去去火。
夏云扬认真想了下，“小黄吧。”
夏云扬：“？？？”
之前被骂得跟孙子一样的高晓清凑了过来，疯狂地朝他挤眉弄眼，试图用肢体语言告诉他事情的经过。
冯为民也没跟他计较，问夏云扬：“你的疑点在哪里？”
真是相爱相杀的一家人啊。
夏云扬看在眼里, 想要提醒他, 喝了枸杞有可能会更加上火, 然而冯为民已经“吨吨”几口, 他就止了话头。
夏云扬却没有半点欣喜，反而很是疑惑，“他怎么会联系刘峰？”
冯为民摩挲着保温杯，沉思了一会儿，问他：“如果给你一个任务，非常考验临场发挥的能力，要在他们三个里面挑选一个作为搭档，你会选谁？”
“为什么？”
只不过缉毒中队跟隔壁派出所的玩笑，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打脸更不是，冯为民不可能因为这种事情而妥协。
夏云扬坦白说道：“根据‘磊哥’和刘峰的聊天记录显示，他们有两个时间点是固定的，一个是联系时间在周六，一个是见面时间在周日，就算改变了地点也不会改变时间。但今天是周五，‘磊哥’突然把练习时间提前，应该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冯为民说：“现在的问题是，不仅是联系时间变了，就连见面时间和见面地点都变了。”
这着实是超出了夏云扬的想象，但他更在乎的是另一件事情，转头问高晓清：“你回复了？”
“回复了。”高晓清把手机里的截图给他看，“你说过刘峰对‘磊哥’是秒回，我就没敢放松，一直带在身上看着的。”
截图里就两句话：
磊哥：今天晚上狩心酒吧见。
大峰：哥放心，我一定准时到！
怪不得冯为民会松口让夏云扬参加，原来是因为只有半天可以准备，时间骤然紧张起来。
“我有仔细模仿刘峰以往回复的内容，‘磊哥’没有回复，我觉得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话是这么说，高晓清也有些拿不准，“您觉得呢？”
“没有问题。”夏云扬的重点并不在这里，“关键是‘磊哥’为什么会一连作出这么多改变，你有跟刘峰确认过吗？”
高晓清说：“我问过了，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刘峰毕竟只是磊哥的一个下线，一直以来都是磊哥说什么，他就做什么，至于为什么，他从来都不敢过问。这一点，在磊哥突然把地点从御马KTV改到白马酒吧时，就已经得到印证，刘峰同样是连句疑问都没有就答应了。
夏云扬道：“狩心酒吧的调查结果呢？跟白马酒吧有什么相似的地方吗？”
“调查了。”高晓清摸了下鼻子，“就……跟白马酒吧之间有些区别，我之前的计划都不能用了，让小俞和小黄练了那么久的舞，也白费了。”
夏云扬不解，“不用跳舞，不是更容易潜入？”
高晓清却不敢跟他对视，支支吾吾地道：“嗯……因为……那个酒吧……它跟平常的酒吧……不是很一样，所以……”
冯为民看不下去了，直白道：“那是个同性恋酒吧。”
夏云扬：“……”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前面铺垫了那么多，原来是在这里等着自己。
夏云扬有些一言难尽，“咱们市局的缉毒中队，为了抓毒贩，头可断血可流，唯独不可以扮同性恋？”
“那也要狩心酒吧给我们扮演的机会啊。”有了冯为民开头，高晓清再来补充就轻松多了，“您是不知道，‘磊哥’一换地点，我就马上问了市局的人，他们都没去过，活动范围全在市局附近，就为了方便出警。我又去跑了趟现场，结果它白天不营业，只能上网搜索跟它有关的信息，才发现原来是个同性恋酒吧。这都不是关键，关键是那破地儿搞人身歧视，不仅只招待男同性恋，还对被招待的男同性恋有外表上的要求，要么长得贼俊，要么身材贼好，您说这不是为难人吗？”
警察的工作性质不同于一般的公司员工，他们经常熬夜通宵去做跟踪调查，压力很大，外卖就是家常便饭，身体的各项机能都受到了影响，没几年就发了福，就算有格斗的加成，也是壮胖壮胖的，跟狩心酒吧要求的身材贼好完全搭不上边。
高晓清精挑细选了几个人，也不敢完全保证符合狩心酒吧的要求，他琢磨着都到这一步了，那可不能打退堂鼓啊，于是就向冯为民申请支援了。
为了安全着想，夏云扬是没得说的首选，至于他的搭档，可以从三个新生血液里面挑选，都是颜值与身材并存的。
尽管如此，高晓清还是心虚地望天望地，“我们也没有办法啊，夏队，毕竟放眼望去，咱们市局里资历老的、长得好看身材又没得说的，就只有您了。”
冯为民又喝了一口枸杞水，“老天赏他靠脸吃饭，他非要靠才华，这活路该他揽下。”
夏云扬啼笑皆非，“我就当您是在夸我吧。不过临场发挥的变数太大了，对方又是毒贩，危险系数很高，参加人选还是要谨慎。”
“这就是叫你回来的理由。”冯为民慢悠悠地说，“小高已经确认了缉毒中队的人选，刑侦这边除了小黄，剩下的新人尤其是小顾，他的身手可不得了，加入队伍就是如有神助，你觉得呢？”
“我觉得没有问题。”夏云扬说，“但是他们的长处不一，分工需要斟酌。”
“我不干涉，你们自行斟酌。”冯为民说，“倒是刑侦和缉毒难得合作，把人都叫过来，我也跟他们动员两句吧。”
两人应道：“好。”
高晓清回缉毒中队叫人，夏云扬来到刑侦大队，陈逍遥刚好从卫生间里出来，俞宝儿则在不远处跟顾骁远和黄文添哭嚎磊哥换地方，计划更改，她就出不了外勤了。
虽然那两个人都没怎么在听，但好在俞宝儿只想要倾吐而没打算求安慰。
夏云扬没有打扰他们，捡着轻重缓急，先问了毛文化的案子：“小陈，匕首找到了吗？”
“找到了。”陈逍遥往衣服上擦了擦手上的水，“我还问了王小翠，她说是她孙子在浴室的脏衣篮里找到的，就是有一点……”
“有一点什么？”
“匕首被她孙子发现的时候，就是洗干净的状态。”
夏云扬眉心微蹙。
陈逍遥也很郁闷，“而且王小翠不知道那是凶器，又出现在脏衣篮里，还以为是她儿子的东西。偏偏她儿子出差去了，没有个求证的，她也没有多想，就用来割了一些肉块或者细线之类的东西，可能会影响最后的检验结果。”
夏云扬说：“碎肉呢？”
“我也没有找到。”陈逍遥撇嘴，沮丧得像是只小泰迪，“那片泥土都被人为翻新过，我就把土壤都带回来了，不知道能不能检测出DNA的痕迹。”
时至今日，这已经是他们能做的最后努力了。
“尽人事，听天命吧。”夏云扬拍了拍他的肩膀，“先不说这个了，关于刘峰的贩毒案，现在缉毒中队跟我们刑侦大队合作了，冯局让你和小顾……”
“我在。”顾骁远冷不丁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夏云扬被他吓了一跳，拍了拍胸口，才又继续道：“还有小黄……”
“我也在。”黄文添说着，递给了陈逍遥一张纸巾擦汗。
夏云扬倒是听到了他的脚步声，避免了第二次惊吓，“那就走吧。”
顾骁远跟在他的身后，想了想，说道：“我下次走路会重一点。”
夏云扬一愣，笑道：“嗯，真乖。”
因为夏云扬和陈逍遥的出现，而被顾骁远和黄文添无情抛弃的俞宝儿，目送着他们远去，痛心疾首地道：“只有我一个人受伤的世界，终于还是达成了，嘤。”
夏云扬因为询问案情耽误了点时间，高晓清就先带了缉毒中队的人进去，冯为民已经鼓励过了，又简要地跟刑侦大队的人说明了叫他们过来的目的。
“这次的合作，不仅是我，夏队长也对你们寄予了厚望。”冯为民说，“你们有信心能够完成任务吗？”
陈逍遥当即表示道：“只要人民有需要，我们哪儿都能上！”
“不错，年轻人就是有干劲。”冯局夸赞完，又问剩下两人：“你们呢？”
黄文添说：“我跟逍遥的想法一样。”
顾骁远看了夏云扬一眼，说：“我也是。”
夏云扬低头轻笑。
还好意思看他，也不知道昨天晚上，是谁斩钉截铁地说不去的？
冯为民注意到顾骁远手上缠着的绷带，“受伤了？”
顾骁远没有多说，“不影响。”
“那就好。”冯为民也就拍板了，“小夏，新人就交给你了，一定要跟他们说清楚注意事项，怎么带出去的，就怎么给我带回来。”
夏云扬说：“明白。”
冯为民转向高晓清，那火气又烧上来了，碍于还有其他人在，就给他留了点面子，“小高也不要闲着，想办法调查清楚狩心酒吧，为这次的行动多争取些胜算。”
高晓清道：“明白！”
冯为民说：“最后，所有人都记住了，这次的行动，一切听从你们夏队长指挥，安全为上，千万、千万不要逞强。”
众人应道：“是！”
“那就散会吧。”冯为民说完，隔空点了下顾骁远的位置，“你是新人，很多规矩不清楚，留下来我再跟你多说两句。”
顾骁远就止住了想跟夏云扬离开的脚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