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这你都提不动？”
“我昨天提重物手酸。”
“还得麻烦时了和我们跑一趟。”
身后传来了两个同学对话的声音,顾言薄很快回过神，他听见路觉舟的声音。
——咚地一声。
动静惹得器材室里的几人安静下来，几秒后顾言薄若无其事地走了进来,几人面面相觑。
“别偷懒了，赶紧回去。”
“对对,走了走了。”
刚才还想着要怎么接近顾言薄的几人,此刻像看见鬼似的，没一会器材室里就只剩顾言薄一个人。
顾言薄把手机丢给路觉舟，小程序上下单比较快，十分钟左右就能出餐,他们宠着走过去时间差不多。
然后众人齐刷刷地看向既参加校运会又参加板报绘画的路觉舟。
路觉舟举着相机，顾言薄的每个高光时刻都值得记录，虽然系统说他记录的这些无法带回现实世界，但路觉舟还是想要记录。
班长：“？”
“走吧。”
路觉舟说不上来,只觉得顾言薄的神色有些奇怪，稍微联想就和刚才出去的几名同学挂上钩,“怎么了吗？”
“当然要。”
板报是路觉舟画的，字是班上的女同学写的，各班派一名代表上去领奖，有男生提议让班花于萌去。
“喝。”
校长念完获奖班级，从学生会长那接过奖状，路觉舟赶紧举起相机，镜头里的顾言薄神色淡淡，接过校长递过去的奖状。
“班长，插个队可以吗？”路觉舟从后排走到举牌的班长前面，“我给咱顾哥录个像。”
班长：“……”
路觉舟和一起来的同学说了再见，和顾言薄离开器材室,“你进去的时候,那些人在里面干嘛？”
路觉舟和几个同学拿着器材进来，他把铅球放了回去,“你怎么还拿着,放回去啊。”
路觉舟有点诧异。“你又不是老师，他们为什么要紧张？”
顾言薄登上了领奖台，校长继续念获奖的班级，后来的人排在顾言薄的后面。
路觉舟对上台领奖这件事倒无所谓，他的视线落在顾言薄的身上，“要不，你上去吧？”
“我刚才看见他们，好像有点……紧张？”
班级的同学们没有意见，不过这不是顾言薄第一次得奖，之前竞赛拿的将，顾言薄也没有上台，而是班主任派了其他同学代领。
几人一走,路觉舟和两名同学一起走了进来。
A班在这次比赛中就拿了四个第一。
“一等奖高一A班，派个代表上来领奖。”
“你喝什么，我帮你一起点。”
顾言薄会愿意上领奖台吗？
顾言薄很少拒绝路觉舟的要求，这次也一样，对上路觉舟盈着笑意的眸子，应了一声“嗯”。
“嗯。”
“顾言薄。”
“不是会有合影，还要专门录像吗？”
“打牌。”顾言薄随口胡诌。
“别，我社恐，我紧张。”月月也拒绝了。
“对啊，咱班的颜值代表。”
“和你一样。”顾言薄说。
“我不去。”于萌说，“我没参加项目，也没画板报，我去做什么？让月月去。”
路觉舟：“？”
这是顾言薄第一次参加校运会和集体活动，路觉舟认为这很有纪念意义。
运动会第三天,就是闭幕式和颁奖。
“我赞同，即是我们班的颜值担当，还是长跑第一。”
“喝奶茶吗？”顾言薄问。
“好。”
“不懂了吧，作为他最好的朋友，当然要记录他每个第一次。”
“喝什么？”
一个路觉舟的长跑,还有顾言薄的跳高，以及男女混合接力赛拿了第一。还有个是班级奖,校运会主题的黑板报也拿了一个第一。
“我看过你们班的黑板报，画得很好。”
“谢谢校长。”
校长转身给第二个同学颁奖，顾言薄看见站在操场最前排，朝他挥手傻笑的路觉舟。
小学的时候，顾言薄一年拿到的奖状比作业本都厚，每一次路觉舟都是一脸自豪堪比他自己得了奖。其他同学领了奖状会回家和父母讨赏，但顾言薄不会。
可他每次看到路觉舟替他高兴，他又会想着下一次参赛得奖。
路觉舟离开的这些时间，顾言薄感受到驱之不散的孤独。当路觉舟再一次出现，他的生活好像又回到了从前。
好像终于从没有路觉舟的噩梦里醒来了。
“顾言薄，你笑一下。”
“我给你拍照呢。”
路觉舟冲着台上大喊，惹得台上的老师和同学都投来视线，路觉舟一心扑在给顾言薄拍张帅炸天的照片。
路觉舟抓紧时机，在顾言薄勾唇的瞬间记录下来。
他满意地翻了下连拍的几张照片，选了几张发给宣传部的同学，这是昨天刚加的微信，作为校园宣传，会放在公众号和论坛上。
“搞定。”
等顾言薄下来，路觉舟就给他看照片，“好看吧？”
“我拍照技术真好。”
路觉舟越看越满意，“我要喝杯奶茶奖励自己。”
“好。”
闭幕式结束已经是周五，学校也没有组织晚自习，不到四点已经有很多学生离校，两人刚出校门口，顾言薄就接到一通电话。
是来自班主任。
问他有没有时间，有点事想和他单独说。
路觉舟就在他身边，将对话听得清楚，他朝顾言薄点点头，“你去吧，我取完奶茶去找你。”
顾言薄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来了。”
“随便坐吧。”
铭高的办公室是两人一间，另一个老师不在。“那个……就随便聊聊，也没什么事。”
“你这次参加校运会感觉怎么样？”
顾言薄：“？”
“有没有感觉参加集体活动，其实挺好玩？”
顾言薄：“……”
“老师，你直说吧。”
“哈哈哈，你这孩子。我就是找你随便聊聊。”班主任笑了两声，对上顾言薄平静无波的眼神，忽然尬住。
“那我直说了。”
“就，你有没有兴趣参加竞赛？”
“没有。”
班主任：“……”
“于老师说看过你做竞赛题，而且你都自学完高中所有知识，上不上课也不重要……但你要是参加竞赛获奖，是可以直接保送的。”
“没兴趣。”
班主任：“……”
“那你参加校运会是因为有兴趣？”
班主任满脸不信，他就没见过顾言薄什么时候很有兴趣过，虽然也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参加校运会。
但是顾言薄都肯参加校运会，说不定也会愿意参加竞赛。
事实证明，在班主任五分钟持续劝说下，顾言薄终于……稍显不耐烦。
“我不保送也能上A大。”
班主任：“……”
“保送听起来多牛逼啊，咱们班好几个同学都参加了。”
“你不用急着拒绝，这其实……”
“挺急的。”顾言薄说。
班主任：“？”
“有人等你？”班主任问，他知道顾言薄这学期和周时了走得很近。
“周时了？”
顾言薄没说是谁，但班主任忽然有了新的想法，“周时了在班级吗？”
“校外。”
“额……这样啊。”班主任见顾言薄不想多谈，也只能先放人离开。“行吧，那你先去吧，这件事你再考虑下。”
从前顾言薄没兴趣，现在更没有兴趣，参加竞赛意味着他得去培训，而培训占用的是上课时间。
那他就会有很长时间见不到路觉舟。
不管是竞赛还是参加高考，他都能上A大，那为什么要浪费和路觉舟在一起的时间？
顾言薄离开办公室，从兜里拿出了手机，有两条路觉舟发给他的未读微信。
“顾言薄，你先在教室等我一会……”
是一条语音，后面的话像是被截断。下一条语音点开，是路觉舟略显张扬的语气，“日行一善，很快回来。”
顾言薄：“……”
“你在哪，我过去找你。”
路觉舟没有回，顾言薄又打了个语音电话，但没人接。
他不知道路觉舟在哪，又怕出了校门，路觉舟过来跑空，只能先到教室等。
顾言薄是从A班后门进去，后黑板上还是路觉舟画的板报，校运会主题，右下角还有一只小兔子。
是穿着格子短裙的啦啦队，挥舞着加油棒，那是路觉舟画的。
还是很喜欢粉色。
顾言薄心想。
他也分不太清，路觉舟究竟是想让他知道，还是不想让他知道。
如果想让他知道，为什么只字不提。可如果不想他知道，为什么又总是不加掩饰地透露出他就是顾厌的事实。
就连反应迟钝的程炀都好几次从路觉舟身上看见顾厌的影子，只是正常人都不会多想，只会觉得两人性格相近。
毕竟一个周家小少爷，一个保姆之子，任谁也不会将这两人联系在一起。
顾言薄也疑惑过，但并不觉得惊愕，当确定周时了就是顾厌，他心底第一想法是：他终于回来了。
然而。
似乎所有人都觉得周时了的出现是没有问题。
可顾言薄的记忆中，周家并没有周时了这个人，他很肯定是没有的，可一夜之间，所有人都知道周时了的存在。
就像顾厌。
好像在他出现的那一刻，身边的人忽然就有了关于顾厌的存在和有关顾厌的碎片记忆。
顾言薄记得在他对顾厌的初始记忆里，顾厌是护工刘宁娜的儿子，因为嫉妒刘宁娜对他的温柔态度，所以顾厌会在疗养院里欺负他。
后来，顾厌也因“这段记忆”给顾言薄道歉。
然而以顾言薄对他的了解，顾厌的道歉绝不是轻飘飘的一句话，能让顾厌在意却又不提及道歉原因，只剩下一种可能，顾厌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道歉。
而那些“顾厌欺负他”的记忆真的存在吗？
顾言薄只觉得很模糊。
他第一次对顾厌有了深刻的印象，是在疗养院外。
顾厌骗小朋友说他是自己最好的朋友，还有顾厌陪他捡矿泉水瓶。
他对顾厌的记忆，是从这个时候变得清晰。
而“不愉快”的那段记忆，有一种被强加了这段记忆的感觉。
就好像正常运行的程序，却忽然被插入另一道毫不相干的指令，这段强加入的指令却让整个程序的运行并不顺畅。
被强加的“程序”就是那段不愉快的记忆。
顾言薄从不怀疑自己的记忆出错，他的记忆里很好，好到小时候江晴给他说过的每个故事，细到每句话他都能记住。
也包括他们再一次见面。
在那个狭□□仄的衣柜里，路觉舟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顾言薄不喜欢别人进他的私人领域，也不存在忘记锁门，可当路觉舟信誓旦旦地表示确实是走门进去，顾言薄也没有反驳过。
在他还小的时候，顾言薄就发现路觉舟身上有很多奇怪的地方。
例如他的家庭不幸，可他的性格却格外活泼，不像被生母虐待，倒像是被人保护的很好。
又比如……路觉舟得意忘形时偶尔会口无遮拦，冒出一两句和他过往无关却又那么真是的话。顾言薄也曾以为是路觉舟性格跳脱才胡诌瞎掰。
可当路觉舟离开，顾言薄怎么也找不到他时，顾言薄确信了，路觉舟偶尔说起的那些事不是胡诌，而是他真实存在的过往，那些过往是顾言薄不曾了解的另一个世界。
在那个世界里。
路觉舟有美满的家庭，过着幸福的生活，会有很多朋友，唯独没有顾言薄的存在。
他也知道路觉舟不主动出现，他是不可能找到路觉舟的身影，可他还是执着地纠缠陆乘一家。因为，那是路觉舟最后有过联系的人。
顾言薄也曾闪过“他可能再也不会回来”的想法，可是……路觉舟答应过他的。
路觉舟从没有食言。
他说的话一定会做到，所以顾言薄愿意等。
而他相信路觉舟，所以他等到了。
昨天无意听到的那段对话，也让顾言薄更确定心底的猜测，他找不到路觉舟的那些日子，他或许在“另一个世界”。
而他们口中的“攻略者”，顾言薄暂时不太清楚，但他可以确定的是。
既然有攻略者这个身份，也就肯定会有……
被攻略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