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他从来没见过的裴珞瑾
“啊？”裴珞瑾被简泽忽然的冷脸搞的莫名其妙，“有什么好考虑的，你还真要送我去和亲啊？”
“人家连尊严都不要了，给你下药都想跟你在一起，你心里就没什么触动？”简泽知道自己失态，低着头，用筷子去搅碗里的粥。
“有啊，”裴珞瑾点点头，他触动可大了，“我觉得他病的不轻。”
“他要不要尊严跟我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我逼他的，”裴珞瑾想起大学时候的糟心事就烦，啧了一声，“喜欢我的人多了去了，就他一个，执着的好像我跟他三世虐恋一样。”
简泽没忍住，被裴珞瑾的形容逗笑了，抬头瞥了裴珞瑾一眼，“自恋。”
“怎么就自恋了，我这都是有数据的，你上网搜一下高校校草，我没掉出去过前十好吧，”裴珞瑾坚决捍卫自己的魅力，见简泽不动，他自己拿过手机来搜，递过去给简泽看，“你看。”
网页上显示着一张裴珞瑾当年的照片，手插着裤兜，懒懒散散的靠着栏杆站着，阳光洒在身上，像是给人镀上了一层光，眉眼间都是朝气，确实值得裴珞瑾用来自夸。
简泽看着照片，片刻后咳嗽了一声，“能看出来，你确实老了。”
“什么叫老，这叫成熟的魅力好吧，”裴珞瑾收回手机，简泽眼尖的看到手机上飘过一个微信聊天的悬浮框，头像他很熟悉，还没看清就被裴珞瑾收回去了，“嘴里没一句我爱听的。”
章遇也歪过头来看，裴珞瑾也很大方的递过去，章遇好奇道，“裴哥，这是当时你来外婆画室的时候吗？”
那个人带给他真正的光，在他能看到阳光的时候，就不见了。
章遇想，那个人那么自恋，肯定会喜欢变得像他的自己。
“啊？”裴珞瑾闻言，才拿回手机仔细辨认一番，乐了，“对，还挺巧的，这个地方我还带你去过。”
当初的小章晋有一瞬间在想，如果那个人只存在在自己看不见的世界里，那他还是看不见好了。
章遇怔愣一瞬，一时间思绪纷飞。
简泽用勺子喝粥的动作顿了顿。
“嗯，”简泽把外卖盒的盖子盖上，里面还剩了半碗粥，但他突然没什么胃口，喝粥的时候总觉得食不知味，“麻烦了。”
裴珞瑾在旁边看着，啧了一声，“怪不得越来越瘦，又开始不好好吃饭了。”
“那唐老师长什么样子？”戴着墨镜的少年听到男生这么说，轻声问道。
“哪里？”涉及到那点和裴珞瑾的回忆，是章遇在那段灰暗日子里唯一的亮光，虽然当时他眼睛看不见，但除去视觉外的任何感知，他都回味过上千遍，章遇猜测，“是画室后面的写生公园吗？”
当时什么心情呢？
“想什么呢？”裴珞瑾碰了碰章遇。
明明看得见所有曾经看不见的东西，最想见的人却没见到。
“对，我记得当时我带你去爬公园里那座山，还迷路来着，”裴珞瑾也顺着话题说道，“当时天都黑了，你摔了好几跤，回去只跟你外婆说，是自己不小心走丢了，我去救的你。”
章遇笑了笑，说出的话仿佛不止一层含义，“本来也算是你救的我，我当时看不见，胆子也小，就是拖累，最后还是你背着我下的山。”
“这么一想，时间确实过的很快，我记得当时，你才到我这里，”裴珞瑾比了一个肩膀的高度，“人也安静的不行，不爱说话，现在倒是开朗很多。”
他开始学着那个“唐老师”的性格去成长，变得健谈，活泼，积极的去拥抱外界的一切，他想，总有一天他会和那个人一样，然后再遇见那个人的时候，可以被摸一摸头，听见熟悉的声音，“变化很大啊，真不错。”
“给你摸一下。”裴珞瑾当时正处在当兄长的情绪里，见少年这么说，就拉着少年的手去碰自己的脸。
他那个时候看不见，对周围的一切都是警惕恐惧的，是裴珞瑾把他带出去，拉着他的手，告诉他虽然看不到，但可以摸到，摸到的要比看到的更真实。
章遇捻了捻指尖，后来章纪年接他回贺州，给他做了手术，复明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唐亦杰，看到唐亦杰的那一瞬间他就觉得不对，唐老师的下颌线很明显，但唐亦杰却是个胖胖的男生。
章遇回过神来，随口道，“想起那时候，有些想念外婆了，都吃完了吗？我去扔垃圾。”
简泽没理他。
低着头刷手机，裴珞瑾只当他是在处理工作，觉得有些无聊，往后靠在枕头上开了一把游戏。
但如果他凑过去看看，就会发现简泽的页面上根本不是什么工作，而是裴珞瑾大学的论坛。
裴珞瑾当初确实在那个学校混的很开，就算过去这么久，搜索“裴珞瑾”、“校草”的关键词，仍然还有一大批帖子。
甚至还有最近的，是一个本校读研的学生发表的，小姑娘在学校里呆久了，有感而发，表达了关于学校颜值平均线逐年下滑的惋惜。
最开始的巅峰时期附的就是裴珞瑾的照片。
是在篮球场上，裴珞瑾个子高，在篮球场上仍旧瞩目，照片定格的一瞬间就是他跃起扣篮。
简泽看了一眼现在窝在床上打游戏的裴珞瑾，很难想象出这个人还有这样活力四射的一面。
他没有见过，更未曾参与。
简泽慢慢往下滑，没有错过任何一张照片，任何一段形容裴珞瑾的文字。
那是一个他从来没见过的裴珞瑾。
像是脱去了很多束缚，每天都充满着活力，对世界上的一切事物都充满好奇且愿意去尝试，还大都做的不错。
简泽甚至看到了一段裴珞瑾跳街舞的视频。
场地只是临时搭建起来的联欢晚会，视频的像素都不是很好，拍摄的水平也不高。
裴珞瑾就穿着简单的黑T白裤，跟随着音乐律动，动作不是很难，甚至都不是一段完整的舞蹈，但就是有吸引人的魅力通过一个一个动作向外释放，让人情不自禁的为他打call。
最后站在那里，接受全场的欢呼。
看不清表情，简泽有些遗憾，但可以想到，一定很臭屁。
帖子很多，简泽慢慢的翻，只翻到一半，忽然有些怅然若失。
裴珞瑾最张扬肆意的那四年，没有一点他的痕迹。
周鹤清见过，章遇也参与过，他们都被那样的裴珞瑾所吸引，只有他，完完整整的错过了。
他把网址存下来，退出来的时候，还是刚刚裴珞瑾向他炫耀的那张照片。
简泽动了动手指，把照片保存下来，存进了私密相册里。
“怎么了？”裴珞瑾结束一把游戏，抬头看简泽情绪不高，以为是致远的事情，“公司出事了？”
“一点小事，”简泽顺着说道，但没有掩饰情绪，思绪还停留在刚刚遗憾的情绪里，说话也没什么起伏，“已经解决了。”
“那怎么还这么严肃，”裴珞瑾心情很好，就很想找点事干，伸手去掐简泽的脸，“都成小老头了。”
简泽没躲，裴珞瑾放肆的手逐渐变得迟缓，疑惑的问道，“喂，真的没事了？”
“没事，”简泽回过神来，捕捉到裴珞瑾眼睛里的担心，心神一动，神情变得低落，“就是有一点累。”
“啧，很难搞吗？”裴珞瑾的手转移到简泽的肩膀上，安慰性质的捏了两下。
简泽顺着裴珞瑾的力气，慢慢往前，头抵到了裴珞瑾的肩膀上，闭了闭眼，心里跳的厉害，决定冒险一把，权当是给自己的遗憾找点安慰，“很累。”
裴珞瑾身体有些僵住，眉眼间带着点慌乱，心里那点不知所措全通过无处安放的手表达出来了，“喂，不是吧，这样都不像你了。”
简泽应该永远都站在那里，心里的骄傲不允许他去依靠任何人。
“我也就在你这里歇一歇，”可能因为现在的姿势距离裴珞瑾的心脏太近了，简泽的声音轻不可闻，裴珞瑾却每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别人还能找谁啊？”
裴珞瑾闻言愣了一瞬，闭眼又睁开，手上无意识的摩挲着简泽的头发，心里叹了口气，“怎么忽然说这个？”
“本来就是啊，”简泽嗅着鼻间消毒水的味道，却比平常的消毒水让他安心，听见裴珞瑾说的话，简泽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跳声了，“没有别人了。”
简单的五个字里，带着一点试探，试探里还有主人万分之一的心意，主人知道现在不是表达心意的时机，但是喜欢一个人，怎么会忍住不去试探呢？
裴珞瑾没再说什么，空闲的手又开始无意识的攥成拳，隔着一层绷带，不断地去刺激伤口，带来让人清醒的疼痛。
他望向了外面。
明明是晴空万里的天气，裴珞瑾却盯着没有尽头的湛蓝，盯久了，带给人一股反抗不了的无力感。
“你怎么不说话？”看不到裴珞瑾脸色的简泽心里还砰砰跳着，他期待裴珞瑾给一点回应，但又怕那回应不是他想要的。
又觉得，不管什么回应，起码能让他知道，裴珞瑾是在乎自己的。
“你真要我说话？”裴珞瑾移回视线，眼睛里又是熟悉的玩味，“我说的你可不一定爱听。”
“那你还是别说了。”简泽被逗笑，从裴珞瑾的肩头移开，对上视线的时候脸烧的厉害，刚刚带来的心跳加速还没有缓过来，心头还萦绕着砰砰的感觉，又在想自己刚刚有些太大胆了。
裴珞瑾没去注意简泽的神情，忽然望了望外面，“章遇出去多久了，怎么还没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