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50囚笼(二)
无数人脸从眼前闪过, 言老,悬壶峰峰主金长老,于菡, 谭思思,甚至是方叔。
不可能, 不会是他们, 于是她又一一排除。
她定了定心绪:“我有几个疑问想求个解,即是阶下囚,也该让我死个明白。”
分辨不清性别的声音再次从上空传来:“你且说来听听。”
这语气也让邬阳觉得诡异地熟悉, 可仔细去想, 又不能安在实处, 此人到底是谁?
“不是阁下与毕开霁是何关系?”
那人像是笑出了声:“竟是问了这个问题, 不问为何囚你, 也不问你兄长在何处, 竟问那毕开霁, 哈哈哈哈哈, 是你邬阳的风格。”
他兀自笑了许久, 才收了语气:“我与毕开霁是什么关系你不知晓吗?你应该早就有猜测了吧,下棋人与棋子能是什么关系?”
他分明知晓她要的答案并非此, 她本想通过毕开霁这一层去探明他的身份,此话问出已经为他察觉。
“为何?”
“为何那日没有抓我。”
邬阳食指与无名指下意识重合,不自觉地摩攃:“你是何时发现我是邬氏存活的人。”
邬阳回过头看了一眼蜷缩在一旁的邱婉:“你确定要将此人跟我关在一处?她背叛了我,你不怕我杀了她?”
“因为是你, 一场惊心准备的陷阱,是对你的尊重。”
等等金丹?邱婉修为尽失,金丹已无,但她有生来就有的东西,妖丹,她的妖丹。
“是六——”
与她有过交流的,甚至让她存有印象的……到底是谁?
那人又出声打断了邬阳的思绪:“你还有什么要问的?”
“那又是何时知晓三合宗的医修邬阳便是我?”
对方的语气中带上了懊恼:“你实在是麻烦,虽说我到底是谁你就是知道了又能如何, 但我就是不想让你知道,不然我多没面子。”
“我怎知她是不是自愿,就算是知道她是被胁迫的我也可因为心里不痛快将她直接杀了。”
对方倏地止了话头, 邬阳展开笑:“是六年前。”
此人心思深不可测。
“你不会。因为她是被胁迫的,所以你不会。”
这语气依旧熟悉,如果第一次见面是六年前,那此人应是三合宗内的人,可能是其中的长老,可能是门下的弟子,甚至可能只是杂扫的仆从。
“也是那日。”
“我看到了落霞针。”
控制?邬阳挑眉,邱婉就是没了修为原身也是青鸾,便是她的术法人傀也不能将邱婉直接控制起来,除非有与邱婉密不可分的东西作为引子,比如精血比如金丹。
“不妨告诉你,是我控制了她。”
“你第一次见我是什么时候?”
“上次带走你兄长时, 我发现了你的血液。”
若是妖丹在此人手里,那么毕开霁拼了命要带回妖丹也有了缘由,他在害怕,害怕这个人。
那此人要妖丹作甚,又要她,作甚?
她好像陷进了一个漩涡里,里面有无数丝线重重叠叠,她方一理清一条便又被无数条缠上,而不知不觉中她已深陷其中。
就如同此刻,她最终成为棋盘上的一枚。
邬阳深深吐出一口气:“妖族的施压不好受吧?”如同好友一般的闲聊语气。
那人也回应:“确实不好受,不过妖族还不知道我,想来不好受的应该是毕开霁。”
这是连妖族也不知道的人。
邬阳继续寒暄:“那你留着她作甚,将她送回妖族就是了,何必留在这里,说不定哪天我不高兴就将人杀了。”
那人的语气带上无奈:“是毕开霁要将人扣下,我本想将你引来就把人放回去的,虽说他是一枚棋子,用了这些年也有些感情了,这种小事就依着他了。”
邬阳不着痕迹看了邱婉一眼:“你要她的妖丹干什么,你不怕我告诉妖族她的妖丹在你手上,给你惹来麻烦。”
那人下意识接话:“你又不知道我是谁,人妖两族也不会轻易开战,你怎么会问出这种没有脑子的问题——”
对方稍稍一顿,倏地反应过来,像是触碰到了什么逆鳞,他语气变得极其冰冷。
“又套我的话。这道屏障你不可能打开,你且看清自己的位置,阶下囚,不是什么事情,都该让你知晓的。”
再多的已然没了声响,他已经离开。
邱婉的妖丹确实在此人手中。
过于密集的对弈让她大脑有些缺氧,邬阳走上前,去触碰那道屏障,屏障上的劲气如从从前一样将她弹开,邬阳没有抵挡任由自己倒在地上。
邱婉犹豫着上前,想要将邬阳扶起。邬阳躲过了邱婉的手。
邱婉的手停滞在半空中,指尖微微颤唞,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邬师妹,对不起。”
邬阳兀自起身,再次上前去端详那屏障:“你为何道歉?你是被控制的,我已经知晓错不在你。”
邱婉已经带上了哭腔:“可,可是,是因为我你才会来,若不是我给你传信,你,你不回来……”
“若是没有你,我也会来,我不是因为你,我是因为这里有我要带走的人。”
邱婉像是抓到了什么救命稻草:“是,是那个唤邬遇白的人吗,我,我见过他,当时我正在被控制着,我确实见过他。”
邬阳倏地转身:“你见过?那他现下在何处?”
邱婉立时回应:“就,就在这悬崖之下,在,在深渊的旁边。”
深渊?为何又是深渊,深渊到底有什么玄机?深渊与此人又有什么关系?又是新的疑问。
邬阳不再理会邱婉拿出熟悉的纸笔法器,上方依旧是来自方叔的问候,自醒来她便一直匆忙着,一直忘了打开。
她熟稔回应:“此时并未性命危机,天乩阁我已然瓦解,还请方叔放心,无殊门与天乩阁均已倾覆,家主令我也集齐,根据家主令记录的影像,仇人还剩下三合宗。”
对方很快回应:“三合宗不简单,阿阳莫要只身前往。”
邬阳提笔,将要落下的时刻停顿了一瞬,最终将笔落下:“方叔,邬遇白还活着。”
那方沉寂了许久,当看不见人,只能用文字交流时,只有沉默代表了无数种情绪,比如激动,比如愤怒,比如踽踽独行时发现了本该死去的亲人。
是靠说,也无法表达的。
邬阳很有耐心,静静等了一刻钟,等来了方叔的回复:“那落落一定会很高兴。”
邬阳提笔的手倏地一紧,落落师尊逝去已然六载,方叔仍然没有走出来,他的爱,真正做到了至死不渝。
她落下一行字:“那方叔也高兴些。”
那方像是整理好了情绪:“不说这些,阿阳此处在何处?”
“我正被囚在三合宗内,邬遇白如今深陷三合宗,我原是来救他。”
方叔震惊:“怎的就囚在三合宗了?我即刻启程去救你们。”
邬阳凝眉:“此事不急,我有一事要问,不知方叔可知一种屏障,就连我的金乌火都不能破开。”
方叔深处鬼市,所见所闻不是常人可比:“你这么说我倒是有所听闻,不知是不是金刚结,无视水火无视灵力,是最最坚硬的结界,可是此法因所需修为甚高,当时就是毕开霁也没有能力施展,阿阳如何见得?”
若涉及修为,那灰袍人修为正在炼虚之上,如此是金刚结无疑。
她继续落笔:“方叔可知此法何解?”
“非雷电不可破。”
邬阳了然,那她用雷劫破之也有了缘由,她才晋升元婴再次引来天雷也不现实,但若只是雷电,也可造一些出来。
等等,雷电?她记得很清楚,有一个人的灵根是雷属性。
邬阳最后落了一笔:“方叔不必担忧,我已经找到逃脱之法,邬遇白我也会救出。”
随后她将纸笔收好,转过身看向邱婉,缓缓展开笑:“邱师姐。”
邱婉仍处于懊恼中,被这一声喊地一个机灵:“如,如何?”
邬阳语气很是友好:“此前我晕了过去,还没有问过邱师姐后续如何,不知那褚卫可还安好?”
邱婉不知邬阳为何突然转变了态度,愧疚使然,她依旧据实回答:“他的生魂进去并未有多长时间,损耗不多,如今,如今应是好得差不多了。”
邬阳陡然加大了笑:“那他应该很担心邱师姐才是。”
邱婉黯然:“如今我受制于人,我连如何被控制的都不知道,我就是出去了又能如何?我何时何地都能再次被控制。”
邬阳上前抚着邱婉的肩:“我知道师姐为何受制于他,我甚至还知晓师姐的妖丹在何处,不知师姐要不要和我做一桩生意?”
邱婉低落的情绪顿了顿,她看着邬阳带着笑的面容,诡异的熟悉感油然而生。
她下意识吞咽:“这一次,喊妖族没用了吧?”
毕开霁是用三合宗邱婉身份将她扣下,此时妖族若直接来要人,她身为妖族的公主来人族宗门之首潜伏一事便要展露,于妖族无益,这也是毕开霁与妖族周旋的筹码。
邬阳摇摇头,看着邱婉的眼神很是和善:“不用妖族,我想,你与褚卫那般熟,定是能联系得上的吧?”
邱婉下意识点头:“倒是可以,只是……”
邬阳莫名又想起了一个人,她看向邱婉的眼神更有力了:“那邱师姐,与大师兄方少禹,是不是也能联系得上?”
邱婉再次点头:“也是可以,只是……”
邬阳打断了她:“师姐想出去吗?”
邱婉顿了顿:“出去之后,也不用被控制吗?”
邬阳点头:“说不定,还可以拿回你的妖丹。”
博弈从不会因为一时被困便成为输局。你来我往,才算博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