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林姑父不会出事
沈沅看向黛玉，温声问道：“与家里是否有书信往来？”
黛玉情绪明显低落下来，纤声道：“去岁通过一封信。”
这年代往来交通极为不便，才有‘家书抵万金’的说法。
一年通上一封书信，也是不易，并非黛玉凉薄，少女寄人篱下，心里极其敏感，吃个补身子的粥，也担心底下的婆子丫头嫌她多事，更何况是送信这事，说不得又要起好一番动静，黛玉是不愿给人添麻烦。
对此，沈沅也是能理解小姑娘的心情，轻声道：“林妹妹在神京这边儿，想必林姑父也是非常挂念的，骨肉分离，数年未得一见，每每想起，何尝不会为之难过，还是应当多来往些书信，分享些平日生活里的趣事儿，定能疏解思亲之苦。”
众女听着，皆生出一些戚然之意，女孩总是善感的，也很容易带入旁人的情绪。
此间，除了探春，其余几个金钗姑娘，不是失怙就是失慈，更甚如湘云者，直接就是孤女。
这时，一向清冷的小萝莉惜春，扯了扯林姐姐的衣袖，樱唇翕动，清脆的声音说道：“我给姐姐画张画像，随信寄去。”
黛玉先是听着沈沅的温情话语，此时又听闻惜春妹妹的纯真之言，似被一下子戳中了心房，倏而涌起一股暖流，罥烟眉之下，眼圈儿就有些红，伸出素手握住惜春妹妹的小手，一切尽在不言中。
沉寂良久后，少女柔声道：“沈大哥说的是，只是”
只是她写好了，又该劳烦谁去送信呢？
说着，黛玉微微抬眸，对上沈沅那双温润的眸光，似感觉心思被少年看透。
却见沈沅道：“林妹妹尽管写便是，就算是每日一封，我也会找人帮你送抵扬州。”
这个时代送信虽难，但不代表沈沅没有办法。
神京和金陵都是大周数一数二的繁华之地，往来两地的商贾并不在少数，左右花点银钱托这些人送去就行。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特殊渠道可以借用，那便是翰墨斋。
这个庞大的信息机构，每日都有大量的消息要在全国各地传播，想来沈沅若托高岳帮忙顺带送封信，也不是什么太大的事。
黛玉闻言，玉容微滞，明眸熠熠地看了看少年，芳心生出感激，柔唇抿了抿，轻声道：“我怎好这般劳烦沈大哥？”
沈沅微笑着摇了摇头，清声道：“在林妹妹看来是难事，于我不过是顺手为之罢了。”
黛玉默然一会儿，便也不再推辞，看了看沈沅，又看了看宝钗，柔声道：“那就多谢沈大哥了。”
宝钗看着似弱柳扶风的林妹妹，也生出些同情，拉过黛玉的纤细素手，和煦微笑道：“妹妹无需太见外的，往日在西府，妹妹也帮过我不少呢。”
宝钗心思剔透，她能看出沈沅并不会无故与林妹妹说书信的事，多半还有下文。
果然，沈沅沉寂稍许后，复又开口道：“另外，还有些关于林姑父的事，也该林妹妹知晓。”
黛玉螓首点了点，轻嗯了一声，心下并未多想，以沈大哥如今的身份，在朝堂得到一些消息，想必也不是什么难事。
沈沅默然片刻，神色忽而严肃了几分，道：“林姑父当下在扬州整顿盐务吧？”
黛玉面露思索，轻声道：“父亲现在的确在扬州巡盐。”
沈沅正色道：“朝廷接下来恐怕会加大整顿力度。”
黛玉察觉到沈沅语气里的凝重，俏脸一白，贝齿轻咬着下唇，面上现出忧虑之色，问道：“沈大哥，这里面可有什么凶险？”
此言一出，宝钗、湘云、三春皆是望向沈沅。
沈沅道：“林妹妹也是个聪敏的，从古至今，凡涉盐务，无不牵连甚广，如今大周，积弊颇深，眼下朝廷想要加紧整顿，身为扬州巡盐御史的林姑父，必当身先士卒，难保其中牵扯的势力不会鱼死网破，那些人说不得会对林姑父不利”
凡行改革之事，无有不流血牺牲的，更何况是事关国民经济的盐务？
听着沈沅的话，虽只三言两语，但已能让黛玉感知其中凶险。
少女此时一张小脸已是苍白如纸，一双明眸愣愣看着沈沅，忧惧难言。
沈沅见了，心有不忍，但并不觉得说出此事有何不妥，早做些警醒，总比突来噩耗让一对父女阴阳两隔的好。
“林妹妹也无需太过忧虑，今日我说这些，是希望林妹妹在给扬州的书信中，让林姑父多提防一些。”顿了顿，他继续道：“若林姑父见势不能为，可退上一步，无需急于一时。”
大周承平百年，江南盐务积弊日久，很难在短时间翻盘，若是一味刚毅求快，定然难成其事，到时只会白白搭上性命。
试想一个文举探花出身的林如海，即便人如其名，智谋如海，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硬刚浮生会、盐商和倭寇组成的联盟。
黛玉轻嗯了声，少女此刻显然思绪已经纷乱，没了什么主意。
宝钗此时终于明白了沈沅对林妹妹说这些话的用意，握着黛玉的素手紧了紧，柔声道：“林妹妹，没事儿的，早些给林姑父提个醒，多注意些，那些人也不敢明目张胆胡来，而且，林姑父身领皇命，谋此国之大事，想必皇上也会派人加强保护，不会让林姑父出事的。”
黛玉轻轻点了点头。
沈沅看了眼宝钗，眸光闪动，不愧是薛妹妹，对这等仕途经济之道，果然颇有些见解。
他忽而对宝钗有了新的认识，与那些只知在后宅摸牌闲聊的花瓶相比，自己这个媳妇不知强上多少倍，这也更加坚定了他让宝钗开启事业的决心。
敛去这些杂思，沈沅看着仍有些心神惴惴的黛玉，温声慰道：“薛妹妹说的是，我们能想到的，陛下也会有所防备，定会加强对林姑父的保护，此外，金陵巡抚是秋儿的父亲，金陵都指挥使是云妹妹的叔父，我也会托他们关照点林姑父，更多一重保护。”
湘云听了，也应和道：“林姐姐放心，我待会就去与叔父说这事，他一定会派人保护林姑父的。”
要说保护林如海，应该没有人比史鼎更加合适了，他身为金陵都帅，在军中深耕多年，领兵数万，手下心腹众多，有他看着，林如海出事的概率会降至极低。
黛玉闻言，终是安心了些，明眸感激地看向沈沅和一众姐姐妹妹，柔声道：“让大家费心了。”
沈沅微微笑了笑，安排完此事，他也畅怀了不少，林如海的命运或许已在慢慢改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