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莫非走漏了消息
诸将密谋商定后，返回了各自团营组织起事。
辰时三刻，敢勇营。
徐坤走出营房，来到校场，让人吹响了集结号。
都督、都督同知、都督佥事都已被王子腾召至节帅大营，眼下敢勇营内，参将徐坤的职位最高。
没过多久，将卒就已集合完毕。
一名康姓游击将军问道：“徐将军，这是怎么回事儿？”
忽然集结大军，又没见着几位都督，很多人难免感到不安。
徐坤凝眸看了这人一眼，并未单独回答，而是抬眸扫过一众将士，沉声说道：“想必很多人还不知，就在不久前，奋勇营和立威营的数名将校，被王子腾活活虐杀，只因他们想为被裁汰兄弟讨个说法，却落得如此惨烈的下场。
王子腾蒙蔽圣聪，以整军之名，排除异己，行残酷暴戾之举，丝毫不给弟兄们活路，说不得下一个躺下的就是我们，诸位弟兄，我等没有退路了！
本将已与其他团营的将领商议，决定于今日举事，清君侧，诛杀王子腾，向陛下请愿！如此我等才得一线生机！”
近一个月以来，京营上下人心惶惶，对王子腾的不满逐渐积累，其中也有徐坤等人暗中鼓动的原因。
得知王子腾虐杀被裁汰将士，此刻校场上众人皆群情激奋，似感同身受。
当听到徐坤说出清君侧时，就有不少人纷纷应和，誓言与徐将军共进退。
但也有许多人满心疑虑和担忧，毕竟按照奋武立威两营的情况，查处和裁汰的人占比也不过四成，并不是每个人都认为自己会被裁汰。
这时，那康姓游击将军说道：“话虽如此，但这毕竟等同于造反…”
徐坤闻言，眸光一寒，冷声打断道：“本将说了，这是清君侧，哪来的造反！如今就连几位都督也被王子腾召去软禁起来，岂容我等再做犹疑！”
康姓游击将军还想分说，就见徐坤‘噌’地拔出腰间雁翎刀，脸色不由一白，眸中现出惧色，喝道：“徐坤！你想做什…”
然而，话音未落，就听‘啊’地一声惨叫，徐坤的刀尖已经刺入了他的胸膛，至死他都不敢相信，对方会当着上万将士的面杀他。
杀完此人，徐坤转眸凝视前方将士，大声道：“敢勇营的弟兄们，事已至此，大家切莫再存侥幸心理，清君侧，诛杀王子腾是我等唯一的活路！
弟兄们愿意跟随的！随某与其他团营兄弟会合，一起杀向王子腾的中军大营！事成之后，论功行赏，绝不亏待！
若不愿…就弃兵回营，本将也不想为难，不过日后是否还能待在京营，本将就不能保证了。”
“卑职愿随徐将军一起！”
“卑职愿与徐将军共进退！”
“我们也一起！”
“……”
一些之前有贪墨之举的，或者是担心自己被裁汰的，还有些是对王子腾极度不满的，纷纷高声附和。
当然也有些情绪冷静的，不愿跟随，便扔掉身上兵刃，返回营房。
最终追随徐坤的人，有约莫一万左右。
徐坤对此还算满意，他有手段胁迫剩下的那些人上他的战车，但没必要。
一是追随的人已经足够，眼下时间紧迫，兵贵神速，他不想拖延。
二是即使胁迫了那些人，真到拼杀之时，他们也未必能尽心尽力。
与此同时，相距敢勇营不远处，果勇营、效勇营、鼓勇营，也上演着相似的一幕。
“呜…呜呜…”
伴随着一阵苍凉悠扬的号角沉鸣，人吼马嘶，四勇营大军齐出。
须臾，其他三营参将聚拢到徐坤身旁，汇总各营举事人数，共计三万余人。
“我等即刻杀向王子腾的中军大营？”
“王子腾的营中只有不到五千人，杀他用不着三万人。”徐坤胸有成竹道：“涂将军，你且率果勇营的万余人，迅速占领安定门，待我等诛杀王子腾后，携其首级直入神京城，向天子请愿。”
众将闻言，略微思忖，就明白了徐坤的意思。
他们围杀王子腾毕竟需要时间，等他们杀完，消息难免传入城内，届时城门一关，他们大军再想进城，免不了又是一番折腾，不若现在出其不意先让人占下城门。
涂六并未多言，应声道：“好！就依徐将军之言。”
说完，他打马率麾下果勇营大军，朝安定门而去。
待涂六走后，徐坤对余下诸将沉声说道：“我等即刻率军前往剿杀王子腾，大事成败，在此一举！”
“杀！！！”
一时之间，两万大军，气势如虹，直奔京营节度使大营。
……
神京城北，安定门。
一如既往，城门大开，行人往来如织，与平日并无不同。
门洞里和城墙上，各有十数名五城兵马司的衙卒值守，许是昨夜没睡好，不少人倚在墙边打着哈欠，并无半点警觉。
城门守卒也算个清闲的铁饭碗，神京重地，城外还有大量军队驻防，何人敢在这里撒野？
“你们看着，我去城楼上睡一会儿。”队长田磊说着，精神看起来有些萎靡。
“头儿，昨晚翠香楼的那姑娘滋味如何？”
“很润…”田磊不由想起昨晚白花花的翘臀，此刻仍能体会那蚀骨的舒爽。
只是翠香楼也并非低端的烟柳之地，以他的这点俸银，一年也去不得几次。
正这这时，城门外数百米，似有尘土扬起，没一会儿，就见大量身着红翎黑甲的军卒，以极其整齐的方阵，如潮水涌来，由远及近。
“头儿，那是…”守门衙卒纷纷凝眸而视，都感到有些惊异。
“是新军卫。”田磊眉间微皱，识别出了对方的身份，神情明显严肃了几分。
第一时间竟没人想着去关城门，他们心底也没觉得会出什么乱子，长期的安稳日子，让这群守卒已经有些麻木。
没过多一会儿，新军卫就已来到永定门下，为首之人翻身下马。
田磊压下心中疑惑，上前两步，拱手道：“这位大人是？”
“本将乃新军卫指挥同知，奉命进城演训，暂时接管安定门。”冯紫英将身份令牌示于田磊。
田磊仔细查看一番，确认对方身份后，再次拱手，语气恭敬道：“原来是冯大人。”
虽然没见过，但京城的人对冯紫英之名，并不陌生，何况是这些城门守卒，对冯郎更是敬仰。
简单打过招呼后，田磊也没忘正事，疑惑问道：“冯大人可有兵部文书？”
他略略看了下，眼前新军卫怕是有两千之多，这么多人进城演训，照理五城兵马司这边提前应该会接到通知。
即便是忘了通知，至少也该有兵部的相关文书，否则几千士卒突然接管城门，谁人不感到恐慌。
冯紫英道：“兵部文书在城内衙署，入城后本将自会取来。”
虽然沈沅说京营叛军会在辰时三刻攻占安定门，让冯紫英率军前来守城，但毕竟现在还没有京营造反的确切证据，他们也不好直接强占城门。
田磊闻言，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警惕道：“大人莫要为难卑职，眼下既无兵部文书，大军怕是进不得城…”
“报……！”
就在这时，一名新军卫斥候踏马而来，高声急报。
须臾间，斥候已至近前，翻身下马，平复了下气息，对冯紫英拱手道：“大人，京营哗变！果勇营大军此刻正朝安定门而来，据此已不到十里！”
冯紫英心下一沉，果如沈沅所说，京营哗变，叛军打算攻占安定门。
“果勇营来了多少人？”
“回大人，目测有近万人。”
冯紫英不再多问，转眸看向田磊，凝眉道：“伱也听到了，京营哗变，叛军顷刻便至，尔等速速让开，本将率新军卫守城。”
“这…”
田磊还处在懵然的状态，怎么突然就有人哗变了，还要攻打安定门…
对冯紫英等人的话，他也是将信将疑，一时拿不定主意。
“冯大人，您看要不我先去禀报我们五城兵马司的指挥大人…”
冯紫英眸光一寒，厉声道：“眼下情势危急，叛军眨眼便到，岂有时间容你耽搁？”
说完，他也不等田磊再回答，沉声命令道：“新军卫听命，进城！”
“是！”身后两千将士齐声应命，对即将迎来的战斗并未有丝毫惧意。
“哎，冯大人……”
田磊还没来得及多说一句，就和其他守城士卒一起，被新军卫架上了城楼。
冯紫英迅疾率领两千新军卫进了安定门，紧接着让人关闭城门并落锁。
“赵环，你带几队人去关闭其他几处城门。”
“是。”赵环领命而去。
随后，冯紫英留下几百人在城门处，带一千余人登上城楼戒备。
这时，城门外，一阵尘烟滚滚，涂六率领果勇营上万大军疾驰而来。
田磊见着这一幕，对冯紫英之前所言更信了几分，心情却变得忐忑起来，颤声道：“冯…冯大人，叛军势大，我们能守得住吗？”
“神京城防，墙高且厚，就凭他们这一万人，还攻不进来。”
神京的城墙经过百余年的修缮加固，自然非普通城防可比。
而且，京营做为神京的防卫军，本就是守城之军，平日也极少训练攻城，换句话说，京营的士卒并不擅长攻城作战。
冯紫英凝眉沉思一下，对田磊说道：“你派人将此地发生的事，速报与五城兵马司和锦衣府知晓。”
即便是十比一的兵力，眼前这一万叛军也不足惧，但他并不知道京营究竟有多少人参与‘哗变’，若是叛军增兵，安定门未必没有被攻破的可能。
尽快通知五城兵马司和锦衣府，也能让城内的军事力量早做应对。
“好，我这就派人去。”田磊也不迟疑，眼下局势大概已经清晰。
他心知冯紫英之所以让自己去，是因为他本就是城门守卒，说的话更容易让五城兵马司和锦衣府相信，若让新军卫的人去报知，说不得又得引来猜疑和探察，徒耗时间。
就在冯紫英部署防御的这一会儿，涂六率军已抵达安定门城下。
“吁屡屡…”
涂六在距离城门三百步的位置，勒马而停，看着眼前紧闭的城门，他就有些疑惑。
“这…莫非是走漏了消息？”
举事之后，他几乎是直奔安定门而来，前后不到半个时辰，照理这时城门不该是关着的。
“里面的人听着，本官乃京营参将，奉命进城参与演训，尔等速速打开城门，莫要妨碍军务！”涂六骑在马上，看着城楼上若隐若现的人影，沉声喝道。
冯紫英：“……”
这借口好熟悉，刚才他与田磊的说辞，也是进城演训…
冯紫英冷笑一声，高声斥道：“乱臣贼子！既食君禄，却不思杀敌报国恩，今日更是造反作乱，尔等死后，有何颜面去见列祖列宗？”
他不再多言，冷哼一声，取过身旁士卒手里的大弓，拿出一根羽箭，就向着城门下的涂六射去。
“咻！”
一道破空之声响起，带着刺耳的尖啸。
当然，即便神射如冯紫英，就算居高临下，但也不可能射中三百步开外的敌军。
箭矢飞出两百余步后，在涂六身前落下，深深扎入地底。
涂六瞳孔微缩，面色变得无比阴沉，沉吟片刻后，厉声喝道：“起盾，攻城！”
随着他一声令下，数千京营士卒顶起铁盾，扛着云梯，乌泱泱朝安定门冲去。
这时，涂六身旁一游击将军说道：“我们这点人强攻安定门，怕是一时半会很难攻下，何不绕到其他城门？”
涂六脸色阴沉道：“他们在这里既然已有了防备，其他几面的城门定然也已关闭。”
顿了顿，他无奈道：“我们且先试探性进攻，能攻下最好，若一时攻不下…就只能等徐将军他们取了王子腾首级，大军汇集一处，到时定可破城。”
那名游击将军幽然一叹，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说好的进城请愿，怎么就变成攻城了呢？
然事已至此，他们这些人已无半点退路可言。
安定门外发生的事情，这般大的动静，皇城内的百姓和各衙署，都渐渐得知了消息，满城哗然，流言四起。
皇宫，金銮殿。
殿中威严肃穆，元祯帝一身明黄色龙袍，正襟危坐于龙椅之上，威严眸光看着下方满朝文武，身旁的内侍肃然而立。
早朝还未结束，户部尚书黄准正在奏报年中的税收情况，这时，从外间进来一个内监，道：“陛下，锦衣卫指挥使赵全求见。”
正在议事的文武大臣，都是一愣。
按理锦衣卫指挥使只对皇帝负责，无需参与朝会，今日怎在早朝时间求见。
元祯帝面色微凝，也诧异了下，沉声道：“让他进来。”
不多时，赵全就步入大殿，明显脚步有几分急促，面色也颇为凝重，走至殿中，向元祯帝行礼，道：“陛下，京营哗变，有人造反作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