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章 何当剪烛

正文卷

璇玑转身对向着龙非离欠身福了一福,才走回马车里。

马车很大,裏面甚至有两床被子,她昏睡的这几天,他和她分开睡吗?

也是,这样一张脸,谁不厌恶和嫌弃?若非和辛追追这样的没心没肺说着话,她甚至根本无法面对这么多人。

追追说,和玉环两人都找不着她,以为她失踪了,是她们去找的警察,并不是警察去找的她们。她们试着打电话给她,电话却一直关机。

没有充电器,她哪敢一直待机。在余府那晚,本想打电话给两人,龙非离又突然进了来,两人歇下后,后来又遇上如意与慕容兄妹的事情。

机子忘记关,及至在桃源村收到追追的图片,她虽忘记了事情,还好看完图片后记得把机子关掉。那天拿出来向白战枫献宝,又没有关机,这样断断续续的,机子也只剩最后一格电了。

一旦电源用尽,便再也无法联络上追追她们。

想起追追说,知道了她的消息,她终于可以安心去吃一顿晚饭,平安就好。

平安……

把面纱摘下,伸手捂住眼睛,眼泪却终于忍不住流湿满手。

有谁能告诉她,她现在应该怎样做?

她的出现把白战枫的生活打乱,她现在这副鬼样子又怎能还随那个人回宫?

梳子……他说只给她,那如意呢?即使容颜一如昨昔,他和她之间还有一个如意。

不回去原来的世界,她还能到哪里去?可是,又真的愿意离去吗?回得去吗?

外面交谈的声音和食物的香气传来,紧紧咬住手背,才没把哭声漏出。

帘帐突然掀起,她吃了一惊,赶紧去拿面纱,慌乱间却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她又急又怕,赶紧低下头。

一只手触到她颌下,对方手指上的力量逼迫她不得不抬起头来,是那人……她看见他紧皱着眉头,一双黑眸锐利地审视着她。

“这裏你要用,我出去吧。”

“出去哭?”龙非离淡淡问。

璇玑一愣,咬牙道:“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哭?”

“嗯,是没有看见,朕就站在马车外面,一帘之隔,听到的,不过现在总算看见了。”

男人好整以暇的语气,璇玑大窘之下,怒道:“走开,我出去。”

“出去?你不是在意外面的人怎么看待你的容貌吗?”龙非离擒住她的脸,反问。

他咄咄逼迫的神态,璇玑也怒了,一指车中床衾,冷笑道:“你不是也在意吗?何不把我置到另一辆马车上?”

龙非离微微一怔,捏紧她的下巴,道:“你因为这个哭?”

璇玑心裏一慌,立刻挣动身体,想要站起来,龙非离却与她卯上,把她抱进怀里,坐到被褥上。

“两床被子,有一床是玉致的。”

“玉致?”璇玑愣愣道:“那是我跟玉致在这裏睡?”

龙非离微叹,这女人平日的伶俐都跑哪里去了?

“朕与你一床被子,玉致她自己睡,慕容沛兄妹一直在暗里窥视着,知道年妃在这马车上,玉致在这裏是方便今晚的行动,今晚她便不在这裏睡,只有朕和你。”

璇玑愣愣点头,随即想起什么,又咬唇低下头。

“你以为朕会嫌还是弃你这容貌?”

微哑的声音,气息已经灼热了耳侧,那人吻上的她脸庞。

“别……”她抗拒,想推开他,两手却被禁锢在他的大掌里。

他的声音微微沙哑又清晰传来:“所有人都在外面,也是一帘之隔,加上紫衞,有百多人,嗯,还有段玉桓的人。

璇玑气得想踹死这个男人,他又像在小渔村那里威胁她一样,让她别轻举妄动,不能叫,动作不可大,她咬牙切齿道:“你真的以为我不敢?”

龙非离放开她,淡淡一笑,眸光瞟过她的脸。

好吧,她真的不敢。

璇玑一怒之下,又抓起龙非离的手臂,一口咬下去,他却轻轻抚着她的背脊,只任她咬,璇玑愣了愣,却松了口,他臂上的印子,是她上次在松风镇别院的杰作,怎还不散?

龙非离随着她的目光落到自己的臂上,把下颌搁到她的发顶上,嘴角微微扬开。

他用了药,把伤口的痕迹保留下来。当然,他不会告诉她。

“我的又不是钢牙……”

听得她的犯疑,龙非离忍不住轻笑出声来。

“你放开我,今晚我去和玉致睡。”璇玑听见笑声,却越发恼怒,吼进他的耳里。

“不。”

“你不怕半夜里醒来被我的样子吓着吗?”

“年璇玑!”

“龙非离,有一件事我想跟你说。”璇玑笑了笑,其实与他这样闹着她也是愉悦的,只是这样的愉悦又能持续多久,他们是时候该好好谈一谈了。

“嗯。”

“我不能跟你回宫。”

龙非离眉宇一沉,他没忘记她刚才拿着那个古怪的小匣子说的话,她说,她要回去,那个回去,并不是回宫。

本来这趟出宫之行,她便打算逃跑。

那张地图,她隐藏的白战枫的下落,一切都是为了离开他!

甚至,她之前问他要的赦免凤鹫宫的旨意都是为了离开他的算计!在桃源村的时候,他便已经想到,只是他不去深究,不想去深究。

她却终于提了出来。

“你以为朕会让你走?”他冷冷一笑,淡声反问。

“你不需要一个丑妃。”璇玑苦笑,“我在皇宫只会是一个笑话。”

“谁敢多说一句,朕便杀了谁。”他盯着她,一字一顿道。

他眸中流氲的光芒,她知道他必说到做到,只是……璇玑咬唇,笑了笑,轻声道:“我永远也做不到像如意姑姑那样——”

“朕不需要你像如意一样!你的性子很好,不需要改,一点也不需要!”

他逼视着她,声音又沉又哑。

“那样的话,咱们都不会快乐。”璇玑心裏悲凉,脑中突然映起如意的模样,她拿着木梳子时微微笑开的眉眼。

“如意姑姑是一个好女子,她——”

她话口未毕,双肩已教男人狠狠捏住,一丝冷笑浮在他嘴角。

“年璇玑,你到底想要什么?”

他是她遇到过的最聪明的男人,只是,这一刻,他也以为她在以退为进吧?璇玑鼻子一酸,这问题,他以前便不只一次问过她,她又该怎样回答?

碧霞宫的事,让她拿下决心离开,离宫以后,经历了这许多,即使可以把碧霞宫的事放开,让孩子的殇没沉入心底,他们就有走下去的可能吗?

他的问题,她的回答其实很简单,她想他与她一样,心裏只有一个人。

在生死面前,爱一个人反而变得简单,就像在医馆的那些日夜,他生,她生,他死,她跟。

她想告诉他,话到嘴边,突然又想,其实,他又怎会不明白?

微微垂下的眸光突然一窒。

摊放在她面前的手心上躺着一只小木梳。

她一惊,心裏顿时慌乱得不知所措,抬眸怔怔看着他,他一双黑眸幽深似水,却偏偏裹着炽热。

她咬紧唇,只想出去,他仅以单手圈着她的腰肢,她用尽全身力气,伸手去掰他的手,除去把自己弄得一身汗水,一无所获。

两人的身体紧紧贴合着,她听到他微微粗哑了的呼息。

“不是嫌原来的丑,让朕重新送你吗?”

璇玑一愣,他的声音里有似紧绷,她不由自主微微弯了嘴角。他果然一直在意她那晚的话。如果告诉他,那只是女人的撒娇,会不会很矫情?

“朕打算在上面雕些东西再送给你,后来朕去看你,梳子放在书房里,如意送面食过去……”

他的声音从耳蜗处传来,呼打在她肌肤上的气息炙热,她猛地一颤。

颤动着的除了身体,还有心。

他的意思是如意误会了,然后她也误会了?

他在白家说的,只给她,是这个意思吗?这两个误会,却引出了后来桩桩的纠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