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冉手里还提着刚刚杨文萍嘱咐她买的果篮,一路提来沉甸甸的。可惜床头已经堆满了探病的人送来的礼物,她没地方放。
这混世小魔王人品虽不好,人气却挺高。
韩屿背靠在枕头上,即使穿着素净的病号服,脸上也依旧是一副飞扬跋扈的神态。
明明是何冉站着,他硬要伸长脖子摆出一副他俯瞰她的姿态。
他勾了勾嘴角,说:“你知道我是怎么出车祸的吗?”
何冉对事发原因不感兴趣,所以没吭声,心裏却再想:没拿到驾照就开车出去嘚瑟,活该。
见她不做声,韩屿突然把话题拐到一个看似毫不相关的人身上:“你还记得卢京白吗?”
何冉微微扭过视线,这个名字听起来已经有些遥远。
韩屿以为她不记得了,又提醒道:“咱们初中同学啊,好像是你们班的班长吧,我记得那段时间他追你来着?”
何冉不说话,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
韩屿继续说:“后来你们经常一起出现在饭堂和图书馆,大家都以为你们在一起了,所以他应该算是你的初恋情人吧?”
见何冉不表态,韩屿却越说越起劲:“后来发生什么呢?嗯,让我想想……好像是那个男的家里出了什么事?然后他就被迫休学了,所以你们最终还是没能在一起?”
不想再听他做这些无聊的回忆,何冉出声打断他的话:“你提他干什么?”
韩屿嘴角一笑:“因为我撞的是他的车啊。”
“……”
韩屿喜欢过自己,何冉其实是知道的。
但她也无法确定,那裏面究竟是喜欢的成分多一些,还是讨厌的成分多一些。
在年龄很小的时候,他们之间还是可以和平相处的。对于这个小自己一岁的弟弟,何冉并没有太多的感觉,既不排斥也不喜爱。韩屿对她也一直若即若离,交流甚少。
后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韩屿变得非常叛逆。这股叛逆劲远比所有处于青春期的少男少女都来得更猛烈。
打架、旷课、考试作弊等恶习屡屡出现在他的档案记录册上。
他与何冉的相处模式也越来越倾向于恶作剧和整蛊。
很多人总说如果一个男孩子频繁地扯一个女孩子的头发,那么肯定是对她有意思。何冉起初不相信,即使她的橡皮筋被韩屿扯坏了一条又一条。
直到有一回,她跟韩屿一起回家,两人坐在轿车后座,一个靠左一个靠右。
韩屿突然扑过来的时候,何冉正望着窗外一排排倒退的法国梧桐发呆。反应过来后她急急忙忙推开他,慌张地擦掉右边脸颊上的口水印子,然后快速瞄了一眼倒车镜,也不知道司机有没有看到刚才那一幕。
也许是那个动作伤到了韩屿的自尊心,从那天起他的报复就不仅仅停留在恶作剧的程度了。
何冉每次推开教室门都要防备头顶掉落的黑板擦,每次将手伸进课桌里都要小心里面突然爬出来的蟑螂。
后来甚至于韩屿交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女朋友们,也把欺负何冉当成了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即使他们不是一个班的,韩屿有的是法子让她不好过。
何冉起初完全不把韩屿这种小打小闹的幼稚行为放在眼里,直到卢京白出事。
卢京白是个很斯文的男生,人长得不是很帅,但身上一股子儒雅的书卷气却挺招人喜欢的。
何冉跟他相处不过十天的时间,连手都没牵过他就被学校劝退了。
那段时间他经常鼻青脸肿地出现在她面前,问他怎么回事,他只心虚地说是不小心摔的,所以何冉天真地以为这事与韩屿无关。
卢京白离开学校的消息来得非常突然,何冉甚至没来得及见他最后一面。
据说是因为盗窃。
卢京白的室友在他的衣柜里发现了自己丢失的五百块钱,数目虽然不大,但学校最忌讳的就是盗窃。一旦触碰到这条高压线就没有挽回的余地,毫不留情地劝退。
事后,韩屿趾高气扬地来到何冉面前,他抬着下巴对她说:“何冉,追你的男生都没好下场。”
何冉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才觉得韩屿很讨厌的。
她眉心间皱起了深深的褶子,提高了音量说:“你又去招惹他干嘛?”
韩屿笑意更甚,语气里充满了轻蔑:“姐姐,这总不能怪我吧?路上那么多辆车,我怎么知道哪辆是他的车?”
“况且,我也是这次意外事故的受害者好不好,没看到我的腿都肿成什么样子了吗,你也不关心关心我?”
何冉深吸了口气,复又平静下来,问:“卢京白他伤势怎么样?”
韩屿耸了耸肩,事不关己道:“谁知道呢,谁叫他开着那台垃圾破面包车,一撞过去就成一团废铁了,估计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何冉觉得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又被韩屿锻炼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她没再搭理他,离开病房时她的脚步是匀速且较为安静的,她甚至还能好声好气地跟韩屿说:“好好休息。”
杨文萍在医院楼下等她,何冉走到她身旁,问:“被韩屿撞到的那辆车的车主现在怎么样了?”
杨文萍说:“听韩太太说应该没事了,已经脱离生命危险。”
她以为何冉是担心韩屿的处境,便又补充一句:“你放心,虽然韩屿是肇事者,还没有驾照,不过韩家给了对方很多钱想要私下解决,对方也答应了。”
何冉听罢,淡淡地喔了一声。
两人走到停车场附近,杨文萍停下来说:“你今晚回家吃饭不?好久没回来了。”
何冉摇头:“不了,晚上画室有课。”
杨文萍皱着眉头,叹气道:“别老惦记着你那什么画室,那东西没前途!”
何冉心不在焉地应付着:“知道了。”
杨文萍又叮嘱:“对了,我跟薛院长约好了,星期天带你去复查,别忘了时间。”
“嗯。”何冉点头,说完冲她摆了摆手:“我先走了,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