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正文卷

相亲男刘先生, 出乎意料的睿智。

孔安槐真没料到一场相亲能给她带来人生感悟,一顿饭吃完, 居然已经是晚上九点。

她和刘先生互留了联系方式, 道别的时候, 两人脸上都带着笑。

刘先生可能会是很好的朋友。

晚饭的时候喝了点酒,孔安槐叫了代驾。

等了十几分钟, 来了个看起来不会超过二十岁的小伙子, 一路上不听孔安槐指路,硬要顺着导航,于是在高架上迷路了四五次之后, 终于磕磕绊绊的到家, 孔安槐看了眼手表,已经晚上十二点多了。

揉揉疲惫的眉心, 出电梯就闻到了烟味。

皱着眉头等感应灯亮起,孔安槐看到靠着墙喻润,嘴裏叼了一根烟,正定定的看着自己。

喻润很少抽烟。

七年前她只见过两三次,七年后一次都没有。

但是现在跟个老烟枪似的垃圾桶上面都是摁灭的烟头。

“你……”孔安槐皱眉, “这是抽了多少烟了?”

喻润直起身,皱着眉又吸了一口手里的烟, 然后直直的走向孔安槐。

孔安槐屏息,看着喻润在她面前站定,然后上身前倾,越过她的肩膀把吸了一半的烟头放到垃圾桶上摁灭。

……

他身上的烟味更浓, 隐隐约约还有酒味。

“你还喝酒了?”孔安槐往后退了一步,抬头看喻润的表情。

喻润酒量和孔安槐比起来,差很多,差不多一瓶啤酒就会找地方睡觉的量。

他现在眼周泛红,鼻息粗重,身体还有些晃。

孔安槐下意识的扶住喻润的肩。

喻润身体一僵,然后突然有些激烈的挥了挥胳膊,甩开孔安槐就立刻转身,大步走到喻泽的家门口,开门,进门,甩门。

哐的一声巨响,墙壁都发出了嗡嗡声。

……

孔安槐咬着嘴唇站在楼道。

一直以来,她都觉得自己很了解喻润,可现在生平第一次,她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

在孔安槐心目中,喻润对于选攀岩还是选她这个问题应该是没有任何纠结的,攀岩是喻润的梦想,而她只是他七年前想追的女人。

所以那天当喻润问出那个问题之后,孔安槐心裏认定了,那是他们两人之间最后的问题,她只要点头,他和她就再无可能。

这个问题她从来没有问出口,大概是因为知道,一旦问出口了,喻润就不会再回头。

和七年前一样,走了就是走了。

可喻润没走,他还住在对面,这段日子好不容易在他眼底看到的暖意消失殆尽,他在等她。

喻润现在的态度让孔安槐感到恐慌,她以为喻润可以和七年前一样,转身就走,功成名就,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深更半夜满身酒气的靠在墙上等她相亲回来。

她拒绝他,是因为世界不同,她希望他在那个世界可以飞的更高。

但是他如果因为她的拒绝,不愿意再飞了怎么办?

她从来不觉得自己在喻润心目中有那样重要的位子。

走廊上的感应灯亮了又暗,孔安槐直立立的杵在原地,她原本就瘦,此刻拉长在走廊上的影子变成了一条线。

忽明忽暗,思绪缥缈。

感应灯再一次灭掉的时候,孔安槐走到了喻泽家门口,按下了门铃。

没人开门。

孔安槐把感应灯拍亮,又按了一次门铃。

默数了二十秒,咬了咬唇,再一次把手放到了门铃上,门就猛然被打开了。

喻润站在门裏面,赤|裸上身,只穿了一条棉质长裤,看起来完全没打算遮掩,就这样大喇喇打开门站在那里。

孔安槐好不容易鼓起来的勇气就这样被戳破,消失得无影无踪。

“现在已经半夜,我喝了酒。”喻润陈述事实,“你如果要进来,我不保证你能原样回去。”

……

本来说句话就要在心裏演练好几遍的孔安槐现在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不进来?”喻润扯起嘴角,然后推推门,“那你让开我关门。”

“……”孔安槐酝酿到觉得自己的手指甲快要把裤子抠破的时候,终于有了点勇气,“你……不会放弃攀岩的吧?”

孔安槐看到喻润愣了一下,以为他是没听清,又重复了一遍:“你是不会放弃攀岩的,对吧?”

喻润突然笑了。

“我不放弃,所以我们永远都没有可能对么?”喻润声音低沉,和刚才在楼道里等她回来的暴躁样子完全不同,他现在看起来很平静。

每次真的动怒的时候,他就是这样,平静到全身的每一个毛孔似乎都被冻住。

孔安槐最怕他这个样子。

“我不是这个意思。”孔安槐急了,下意识的伸手想要拉住他后退关门的动作,又发现他上身什么都没穿她没有能抓住的地方。

喻润低头看着孔安槐又缩回去的手,闭了闭眼,本来要关门的动作停了一下,然后问:“那是什么意思?”

本来想在自己耐心耗尽前关门的,却最终还是对这样小心翼翼的孔安槐心软了。

问出这个问题,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想要什么答案。

那天的吻,是情不自禁,确实太快,他知道她一定会气到露出兔子牙,吻完后就做好了又得被她气一通的思想准备。

但是相亲这件事仍然触到了他的底线,脑子一热就忍不住气上加气。

而且果然,对面这个女人又一次一言不发。

他恨死了她的一言不发。

酒意上头,喻润眯起了眼。

“孔安槐。”他听到自己阴森森的叫了她的名字,“这话是我第二次也是最后一次跟你说,离我远点,别再让我看到你。”

门被呯得一声关上,墙壁再次发出嗡嗡的共鸣。

孔安槐低头。

她真的不是这个意思,她刚才脑子里有句话一闪而过,那一瞬间差一点脱口而出,如果他不放弃,他们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但是到底,没说出口。

就因为犹豫了几秒钟,就错过了说话的时机。

又看了眼那扇第一次主动对自己关上的门,孔安槐自嘲的笑笑。

她一直都是这样,凡事深思熟虑,做事也好,说话也好,和风风火火直来直去的喻润从来都不在一个频道。

哪怕鼓起勇气的时机,也总是差那么几秒钟。

也好,这样的冲动来的汹涌,她也需要时间消化。

孔安槐用极强的行动力迅速的在喻润的视野中消失了。

民宿满员,她就干脆在公司休闲区弄了张床,吃睡都在公司,洗漱就走几步去民宿解决。

助理小幺最近上班战战兢兢头皮绷紧。

她真没觉得公司最近忙到需要孔安槐二十四小时在公司的程度。

而且,她这个上司有些地方不太一样了,工作闲暇的时候变得更加沉默,她们两个,已经很久没有执行喻泽要求的固定八卦时间了,杀红了眼卯足了劲做事,完全把喻泽耳提面命的劳逸结合抛在脑后。

所幸,一个月后,喻泽回了H市。

刚下飞机就给孔安槐打电话,彼时孔安槐正在头痛阳朔民宿的财务报表,因为杜温茂的那条微博再加上竞争对手趁机打压,阳朔新民宿预定进行的非常不顺利,他们已经赤字很久。

请Whitehead的钱眼看真的要打水漂了。

接电话的时候语气冰寒,吓得小幺拿着笔记本电脑挪着屁股悄悄的远离。

“你来姨妈啦?”喻泽表现的犹如一个白痴。

“我们快破产了。”孔安槐毫不委婉,说话的声音也没压低,唬得办公室里几个同事惊吓得面面相觑。

“我这不就是回来解决这个问题的么!”喻泽的声音听起来已经到了机场停车场,“晚上不要加班,我约了章天成一起吃饭。”

“金主?”孔安槐扬起一边的眉毛,颇为意外。

喻泽终于想通了么,卖掉她换个民宿还是划得来的。

“我呸!”喻泽在电话那头毫不淑女,“我说你最近内分泌失调呢?说话怎么那么歹毒。”

“我们这次软装不是从他们公司拿的么,所以想一起再蹭一波宣传,到时候把白头的名字也放上去。”喻泽笑,“杜温茂不就欺负咱们民宿没后台么,老娘就给他一个后台,巨硬的那种。”

这难道不就是金主的意思?孔安槐简直懒得跟她聊下去:“你把时间地点发给我,我晚上自己过去。”

说完就想甩手挂电话,就听到喻泽在那一头咿咿哇哇的叫。

“还有什么事?”孔安槐的不耐烦都快要溢出手机。

“我听小幺说你最近吃住都在公司?”喻泽那边安静了一下,过了一会才听她继续问,“虽然杜温茂是你得罪的,但是也用不着这么拼啊,阿姨都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了,说你推了她给你安排的相亲?”

“嗯。”孔安槐随口应了一句。

“到底什么事?”喻泽敛下脸上的笑。

孔安槐最近很不对劲,不对劲到她觉得她弄不好真的是因为太久没谈恋爱导致更年期提前了。

孔安槐忙着打字的手停住,犹豫了下,然后问:“喻润没来机场接你吧。”

电话那头安静了一下,然后喻泽否认:“没啊,我一个人。”

“那我们晚上见面再说。”孔安槐电话迅速挂断。

一个人?骗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