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点一到,在淡墨的天色下,广场正前方的舞台旁正好亮起了白炽的灯光。
“嗨嗨,大家好,我是今天晚会的主持人,二年A班的中野二乃,请多多指教哟~
那么在正式开始之前,请各班同学整齐排成对列,方便老师们进行点名~”
二乃俏皮中带着活力的声音在山林间远远传开,听到这,二年B班的某位阴沉少年便低声吐槽。
“啧,这家伙讲话竟然也能这么好听啊……”
“那只是没必要对你这么说话而已,她还会嘤嘤嘤呢,但干嘛要嘤给你听?”浅田撇嘴,淡淡回答了他。
上杉风太郎斜了他一眼,明显不信:“那可真是难以想象……难道你听过?”
“没听过,骗你的。”
“……”
看吧,果然。
上杉无语半晌,看了他几眼后,忽然道。
“喂,你是不是有——”
“你要是敢说我有点紧张,我等一下就让你有点热、有点痛、还有点想死——听说人类化为灰烬之前都会有这些感受呢。”
浅田望着还未点燃的篝火,若无其事地恐吓着他。
“……”
这天真是聊不下去了。
在上杉自觉闭嘴扭头不理他之后,浅田叹了口气,从口袋中掏出蓝牙耳机带上,给老师点完名便直接走出班级队列,拨通了鹿岛同学的电话。
“五个方位的烟花都检查好了吗?”
‘大型烟花厂的儿子也是我们的会员,日本有一半以上的烟花大会都是由他们家负责的,已经确认万无一失。只要按下遥控器,烟花就会照设定的顺序发射出去。’
“嗯,辛苦了。这件事不要外传,下午的事也到此为止吧,以后别搞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放心,我们已经有在反省了,造成你的困扰真的很不好意思。’
随口回应着她的道歉,就在浅田准备挂掉电话的时候,鹿岛犹豫了一下,又突然道。
‘那个,浅田同学,我想问一下……’
‘你真的喜欢公主……文乃吗?她——’
浅田没有开口,直接将通话结束。
他停下脚步,抬眼望向前方。
衬着白炽聚光灯,脖颈上戴着耳机的少女正在班级的最后方茕茕独立,娇小的身形略显孤单,仿佛即将融入黑夜。
她注视向舞台,望着开始致词的师长,表情看似冷漠的平静,不带丝毫感情。
忽然间,像是感觉到了他的视线,三玖呼地扭过了头,目光迅速锁定他的身影,再也不放。
仿佛冰雪初融,她露出了小小的笑容。
“真一。”
迈动双腿小跑接近,在他身前站定,三玖注意到他耳朵上挂着的描绘着荆棘图样的耳机,疑惑地眨了眨眼。
却也没有问什么,只是像找到了秘密基地的孩子一样,轻抚着胸口,神色放松些许。
“接下来,就是点燃篝火的仪式了吧……”
“是的。”
他微微弯起嘴角,带着三玖走到广场角落,这裏背着舞台,面向篝火,光线昏暗,地处隐蔽。
适合两人独处,做一些不足以外人道也的事情。
虽然气氛的确颇佳,但他们可不是特地从人群中出来约会的。
没过多久,一花、四叶、五月也脱离班级队列,和两人汇聚。
二乃要忙主持的事情没办法过来,不过无伤大雅,他们只是约好了一起来看篝火点燃仪式,而此处便是预想中的最佳观景点。
五人聊了会天,没过多久,一名身形高大的少女便穿着弓道服缓步踏前,隔着一段距离,手中点起了火焰的箭矢晃了晃,过了半会儿才瞄准好篝火。
少女面无表情,但看得出来有些紧张,火光的映照中,脸皮用力绷起。
“据说,上一届点燃篝火的是学生会副会长,四宫学姊。”
见周围陷入了死寂,浅田轻声提了几句八卦,缓和众人的紧张。
“四宫学姊是弓道部实力最强的人,当初她神色轻松、自然无比地将火矢射入篝木缝隙之间,这副英姿被田径社社长恰巧捕捉成影,至今依然是弓道部招生的最佳利器。”
“而眼前这位妹尾同学的实力即使比不上四宫学姊,却也是曾入围县级个人赛的决赛的弓道好手;之前试射过十次无火箭矢,十次都精准命中,现在应该不会射偏才对。”
“听起来很厉害啊……”一花搓了搓手臂,表情莫名有些复杂,“不过你一解释完,我就有种会出意外感觉……”
浅田:“……”妳当我是哪里来的毒奶吗?
“四叶,妳在干嘛?”三玖歪头疑问。
四叶摆出了饿虎扑羊的模样,双眼紧盯前方,蓝色瞳孔映出箭矢上摇曳的火光,她斗志满满地道。
“如果真的射偏了,我会第一时间冲过去拦截箭矢,绝对不会出现意外的!”
听她这么一说,其他人才发现他们竟然跟弓箭手站成了一直线——如果这位妹尾同学不是射偏,而是不小心射太大力的话,中箭的就有可能是他们了。
于是四人赶紧带着四叶绕了个圈,就在这时,‘崩!’的一声骤然响起,沉闷弦音震撼耳膜。
咻——!
火矢带着艳丽而肃杀的弧度,力大势沉,锐利地刺破空气——虽然角度有些偏斜,钻入篝木之间的缝隙时也像是撞上了什么一样差点弹开,但最终,火矢还是顺利消失在层层叠起的圆木中。
下一秒,以劈啪一声为引信,成堆的易燃物瞬间被点燃,伴随着爆炸般的声响,剧烈的火光直冲天际,将这片已然完全暗沉下去的天色照得明亮。
所有人的脸上都倒映出橘红炽烈的火光,不约而同地瞪大了眼,仿佛连虫鱼鸟叫也在此刻沉默了一瞬。
随后,剧烈的欢呼声火山喷发般响起。
“哇呼——!”
二乃也在此时,大声宣布。
“秀知院学园第六十届林间学校篝火晚会*,现在,正式开始!”
(*:秀知院学园约1700年创立,但日本于1958年才正式于各校推广林间学校活动,所以我取了一个比较模糊的数值,如有错漏望提醒。)
五人望着氛围犹如篝火般热烈起来的人群,不由长长松了口气,相视一笑。
△
刺眼的人工灯光早已关闭,仿佛要点亮整片天地的大型篝火取而代之,将广场照得灯火通明,所有阴冷与黑暗都被驱逐向森林幽径。
舞台上,吉他社的部员正弹奏着波萨诺瓦式的bgm,浅田真一端着新的餐盘,找了一处靠近篝火的位置坐下。
环视一圈周围那和乐融融、热闹走动的同学们,浅田闭目张嘴,将水嫩多汁的西瓜果肉塞入口中,一脸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