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欠你的星光

正文卷

孙昭坐在房间里,有种无所事事的感觉。窗外华灯初上,熙攘的人流挤满了大街小巷。

百无聊赖之中,他打开了电视,尝试从人们的肢体动作中理解他们的意思。

正当他渐渐明白了电影的意思,开始投入其中时,门铃突然响了。

不用看也知道是谁,他恍若未闻般继续看电视。

通常门铃响了三声之后,孙曦就会离开。他听见门外逐渐安静,长吁一口气。

然而下一秒,巨大的拍门声在他耳畔炸响。

他一个重心不稳,差点从沙发上摔下来。

立即甩下遥控器,他光脚小跑着冲过去开了门。

门外,孙曦环抱着双臂,一脸骄傲的神情仿佛在说“跟我比你还是太嫩”。她瞪了他一眼,用力推开门,无所顾忌地走了进来。

孙昭快速扫了眼走廊,没有看见别人,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他轻轻地关上门。

“咔哒”一声,门扉合上的轻响之后,走廊尽头的转角探出半个脑袋。戴依弥全身紧绷的肌肉松弛下来,手中的盒子却握得更紧。

孙曦和孙昭在一起……她已经能想象到房间里的低气压。看来现在不是送礼物的好时机啊,那等一下再送好了。所以还是先去游泳吧!

她拎着游泳装备,欢快地跑向电梯。

偌大的泳池中人群分佈得很开。聚在一起的不是情侣就是疯闹的小孩。不时传来的欢声笑语或软侬耳语让她这个孤家寡人有点尴尬。

唉……她叹息一声,抬头望天。头顶是茂密的树冠,岸上的灯光在树影的过滤下更加柔和,盈盈的水波仿佛融进了蒙胧的灯光,一层层荡漾开去。夜风吹拂着她额前的碎发,微凉荡涤着她的心情。月色这样好,纤细的玉鈎悬于天际,带着魅惑的风情。

她忽然有种醉意,想要忘却今夕何夕。

旁边忽然传来哗啦一声水响,有人进入了泳池,好像故意打扰她一样,还溅起巨大的水花扑在她脸上。她皱了皱眉看去,一眼之后,她愣住了。

荡漾的水波里,孙昭越来越近。他停在她的身畔,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呆愣的模样。

“你你你,你怎么在这裏?”戴依弥试图用连珠炮弹似的语速来掩饰震惊。

“当然是来游泳,不行么?你不也在这裏?”

“好好好,你游你的泳去,别在我旁边獃着。”戴依弥别开脸,擦去脸上的水珠。

“怎么?公共泳池你要占山为王么?”,他顿了顿,指了指天空,一笑,“这裏可以看到月亮,我不走。”

“嘿!”她瞪大了双眼。本来还在酝酿着等一下送他礼物呢,可现在,所有的心情都被搅乱了。

“你不走,我走!”她猛的旋身,溅起一阵水花,可是水的阻力太大,她完全迈不开步伐。

“别走,”孙昭抓住她的手臂,轻而易举地将她拉回原地,“其他地方都是情侣,你想当电灯泡么?”

她直接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一阵腹诽,当电灯泡都比在你身边不受控制,像鞭炮一样随时随地都可能爆炸要好啊,啊!

“你不愿意?”他立即读懂了白眼里的讯息,“那也只好请你暂时忍耐,勉为其难地呆在这裏了。”

她早就该预料到,论起不讲理,没有谁会比他更擅长。她不妨就在这裏待一会儿,等一下找个去厕所的理由开溜,那时他肯定不会拦着,也不会跟着。

“行,我就再‘舍命陪君子’一回。这已经是今天第二次了吧,再有下次我就真生气了。”

他含笑点了点头,一副真诚的样子。

他们就静静地坐在水里,沉默了一会儿。两人的面上都浮起一丝尴尬的神色。

戴依弥到底扛不住这样诡异的气氛,“我记得,前天晚上的星空,也是这样的。”

“你不觉得,今晚的星空不一样么。”

“为什么?”

“因为心境不一样。”

“……你这样矫情我有点不习惯。”

“……你把这叫矫情吗?”

“难道不是吗?你平时那么惜字如金,说什么都拐弯抹角,什么时候这么直白过。”

“这样不好。”

戴依弥头上冒气一个大大的问号,他是怎么了,感觉他说的每一句话都不符合她对他的印象啊……

“我也是现在才觉得,这样不好。也许应该直白一点。”

“你有这个觉悟很好啊……继续保持啊……”

“其实我不是来说这个的。”

“那你是来说什么的?”

对方却忽然陷入了沉默。

“这……其实……没什么。”

“啥?”戴依弥眼神一闪,“不是说好了要直白一点吗?怎么又吞吞吐吐的……”

孙昭顿了顿,微微抬了抬下巴,看向屋顶“你看那颗星星,你可以想到什么?”

什么鬼?戴依弥眨巴眨巴眼睛,一脸迷茫,“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呃……”他无语片刻,“你想到的不应该是小说裏面写的,‘小姐,你的红鸾星动了’么?”

“这是什么跟什么?你在跟我开玩笑吗?你什么时候学会开玩笑了?”戴依弥眼睛骤然睁大,孙昭绝对不正常。

“你怎么这么……唉,我总是想把话题引到我想说的上去,你不要打断我。”

戴依弥发誓她不是故意的。一定是他太过于不正常了,所以她才总是不想让他说下去。但是,她直觉预感到,他会说一些惊天地泣鬼神,她不会想立即面对的话。

“那你说吧。我只听着,不说话。”

“我想说的是,我喜欢你。”

“哗啦”一声,戴依弥脚一滑,沉进了水里。

“咳咳,”她猛咳几声,“这事儿开不得玩笑啊,哥们。”

“我没开玩笑。我像开玩笑的人么?”

像啊,太像了,还能再像一点吗?拜托,假如不是开玩笑,我可不可以装作没听见啊!

戴依弥嘿嘿傻笑,“虽然你听起来不像,但我怎么都不能相信啊……”

“为什么?”

“你想啊,我们这才认识几天,你说你喜欢我,这科学吗?”

“科学。存在即可能。”

“……好吧……可是……”

戴依弥埋着头,千万般思绪涌上心头。

“可是什么?”孙昭不依不饶,“你讨厌我么?”

“不不不!”她赶紧摆了摆手,“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你。”

“不好回复么?接受或是不接受?”

“嗯……呀……这个……你让我说什么好呢……哎呀不好意思,我突然有点想上厕所,先走啦。”

戴依弥用前所未有的速度逃出泳池,挂着满身的水珠,在整个泳池的人们的惊异注视下,消失在玻璃门之后。

她像一阵狂风卷进了女更衣间,在场的人都对这道旋风行了注目礼。

她拂了拂黏在脸上的头发,摸到一片滚烫。看一眼镜子,通红满脸。

唉。她在心底低低叹息一声。

他说,我喜欢你。究竟是真是假。她强迫自己认为他是在开玩笑,然而控制不住地开心,简直想欢呼雀跃。傻姑娘,她有叹了一口气,明天就要四散天涯,当下喜,别时悲。希望是真的,却又不如是假的。

她突然有点后悔逃得太快。多想再多呆一会,装作天真地不知道未来。她的手轻轻抚上那个黑色的盒子。手一握紧,下定决心,还是送给他吧,她恐怕找不到想送的人了。

孙昭静静呆在水里,仰头看星星。看久了,脖子有点酸,于是还是低下头,看着水面发呆。

这算什么呢?拒绝?逃避?

他说不清自己此刻的心情。好不容易鼓起了勇气,抓住那一点点微弱的希望,然而最后希望依然粉碎成灰。说到底,这什么也不算,一切随缘罢了。不过,他还是想把一样东西送给她,一件和她无比相配的礼物。在他的脑海里再没有一个人搭配得那样完美。

戴依弥磨磨蹭蹭地从更衣间里出来时,已经是将近一个小时之后。

她漫无目的地走出泳池外的玻璃幕门,整个身子裹在一张印着绚丽花纹的纱巾里。穿过大堂,穿堂而过的晚风带来阵阵凉意。一棵棕榈树长在大堂一角,有个人影隐在树后。

啊,他还没走,看来她不用去房间找他了。

她走过去,露出无懈可击的微笑,“你还没走啊?我正想找你。”

他低着头,眼睛黑得望不到边,无甚表情地问,“找我?”

她夸张地一笑,“干嘛这么冷漠啊,我找你肯定是有好事啊!”

她说着从手提袋里拿出一个物件,紧紧攥在手心,坚硬的质地硌得她有点疼。她缓缓抬起手,举至他的眼前,张开双手。

一只黑色的小盒在手心。

“你看,这是我给你的礼物。好看吧!”

他既没有回答,也没有接过盒子,只是沉默着。

她的笑容慢慢凝结,一点点消退,最后化作嘴角的一抹嘲讽。

“我知道这个礼物有点寒碜,但是,求你你赏赏光,拿着吧。”她的语气近乎祈求。

他依然不为所动。

她开始无比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满脸坚持,手悬在半空中,大有他不接她就一直举着的架势。

“好,你不拿就算了,反正我跟你不过萍水相逢,送个礼物也毫无意义。希望你不要因为我的举动而心烦,很抱歉打扰你。”

她比刚才更用力的握住盒子,指尖都有些发白。她最后看了一眼他的眼睛,用力地转身。

还未迈步,手臂便被拉住。她不想回头,只是问,“你想怎么样?”

“对不起。”

他说的声音低沉。

“我不知道我刚刚是怎么了,对不起。但是,其实我很喜欢你的礼物。给我吧。”

她的嘴唇微微翕动,几番欲言又止。她无奈地看着他,说,“唉,你这人……”

忽然觉得他其实很像小孩子。

“好吧,送给你了,你可要收好,只能留在自己身边,不要把它送给别人。”

“嗯。”

看着盒子从她的手里被他握在掌心,她觉得全身的重量似乎都被卸去了一样,身体忽然变得很轻很轻。

她仰着头,好像是从没见过他一样,认真地端详着他,一遍一遍,从眼角到眉梢,从鼻端到下颔。末了,却听到心内一声低低的叹息。怅然若失的感觉从某个角落升起,再也无法消散。

“那,再见了。”她露出一个微笑,仿佛刚刚所有的不快都不曾发生。

“不,等等。我还有事。”

“嗯?”

孙昭不由分说地拉住她的手,快步向电梯走去。她感到惊讶,但碍于大厅内人多眼杂,只得随着他走。

“你要干嘛啊,不能直接说吗?”

电梯门关上了,狭小的空间内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虽然灯光明亮,还有音乐回响,但她还是略感尴尬。

“我不过是想行君子之道,礼尚往来。既然你给我送了礼物,我也不能让你空手而归。”

戴依弥顿时翻了个小小的白眼,居然君子之道呢,哪有君子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把别人拉着跑。

孙昭不用猜也知道她在想什么,“刚才拉着你是我的不对,不过我说了我喜欢你,君子也可以在喜欢的人面前随性一点。”

戴依弥觉得要是此时自己在喝水,一定一口水全喷出来。

“……人不可貌相啊。”

“嗯?何出此言?”

“你真的看起来特别高冷,甚至有点不近人情,我今天才知道,原来你也会说些很有趣的话。”

“有趣么?”他说着笑了一下,十分满足的模样。

电梯在说话之间已经到了楼层,他们一前一后地走出来。戴依弥快速地环视一周,抚了抚胸口。幸好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尤其是没有孙曦。上天怜我。

“你等我一下。”

孙昭拉着她走到他的房间,并没有让她进去的意思,让她在路上准备的一系列拒绝之词都没了用武之地。也是,说不定房间里并未整理,怎么会说进去就进去。然而她其实有点好奇,他会把生活的地方布置成什么样子?跟他本人一样的简单干净,还是相反带着居家的温暖?

她站在门口,就这个问题在脑海中幻想了很多个画面,从酒店房间,想到他的房子,他的卧室,他的墙纸,他的窗台上会摆放的东西……无法自拔。

“在想什么?”

忽然闯入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孙昭的双手背在身后,逆着光的面部轮廓棱角分明,正目光炯炯地注视着她。

“啊,什么都没有啊。”她就像偷吃零食被抓住的孩子一样,十分不自然地绞着手。

他没有计较,只浅浅一笑,伸手,掌心在她眼前摊开。

一个熟悉的黑色盒子。

“咦,这不是……”

“打开看看。”孙昭截住了她的发问。

她有些犹疑地接过。

尽管开盒的动作她已经做过无数次,可是这次她的手指不知怎的有点僵硬,动作迟缓。

盒子打开了一条狭缝。藉着廊灯,依稀可见盒内流光浮动。

迟疑刹那,她猛地惊讶地看着他。

他含笑点了点头。

“不,对不起。”她合上还未全开的盒子,双手递给他,“这份礼物太过贵重,我不能接受。”

他按住了她的手,眼神里满是拒绝。她只用力地把盒子往他的手心塞。

他们僵持着,最终是他的让步,“好,你可以不接受。但我可不可以请你戴上,就今天晚上。明天分开之前,再还给我?”

她看着他眼中那一簇小小的火苗,心跳忽然慢了半拍,不忍拒绝。

“我答应你。但是,我们说好,我一定不会带走它。”

“好。”他霎时容光焕发,满面笑容的样子像是吃了蜜糖的孩子。

谁知道这糖的回味是甜是苦,谁又想知道。他能拥有片刻,已足矣。

她郑重地打开盒子,那块流光溢彩的蓝宝石正静卧盒中,黑色的背景使它的蓝色更显深邃。她将它系在脖颈间,一种凉沁沁的感觉漫上心头。

她迎着他期待的眼神,有些不自在地笑了笑,问,“好看吗?我今天的衣服没选好,和它不搭。”

“不,”他缓缓摇头,“我觉得很美。”停顿片刻,他补充道,“其实你怎么样,我都觉得很美。”

戴依弥装作没感觉到他话中的深意,扬了扬嘴角,“谢谢。”

他的眼神像是黏在了她身上一样,不再移动。戴依弥轻咳一声,佯装无意地瞟了一眼手机,“哎呀,都十点多了,我要回去了,明天还要早起赶飞机呢。”

“嗯。晚安。”

“哦对了,”他忽然想起来什么,“谢谢你的盒子,莲花的设计很精巧。”

她微微一僵,大感惊讶,他竟然已经发现了,那么小的细节。唉失算失算,只希望他不要太在意。

“是啊,”她抿了抿嘴,“拿回盒子之后,我偶然才发现盒子里还有机关。”

他点点头,“时间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晚安,好梦。”

她挥了挥手,“那拜拜喽。”

他目送着她的背影越来越远,直到灯光也点不亮距离带来的模糊。

咔哒一声,他关上了门。并不宽敞的房间却在此刻,大得让无比他空落。

清早五点半。

闹钟响起。

戴依弥挣扎着,坐直起来。一系列的洗漱工作完毕后,她渐渐清醒过来。再看看时间,已经六点。她抓起没有收拾好的衣物往行李箱中塞去。

看到梳妆台上放着的项链,她迟疑片刻,迅速地系在颈上。对着镜子看了两眼,又胡乱抓了抓头发,她拉着箱子冲出了门。

六点十分到达大厅,准点。她松了一口气,这次不是最后一个。

孙曦朝她笑了笑。那笑容中的意思她难以分清,只好礼貌地回以微笑。

凡事要往好处想,孙曦也许只是心碎的穿着呢?今天她穿了一身浅紫色的连衣长裙,宽宽的袖口是非常复古的设计。一身行装与项链搭配得恰到好处。

哦,项链,这会不会太惹眼?

她撇了撇嘴,算了,不管了,谁叫她答应了孙昭呢。况且,她总会取下来的。

吃过早餐,太阳已经高悬天边,直射下的气温依然那么炎热。

车上,是一派热闹的氛围。向导笑眯眯地说,“好了,下一站就是我们此行的终点——机场。大家想回家吗?”

周围传来各异的回答。“想!回家吃中国饭!”带着儿子的妈妈说。

“不想,玩都没玩够。可惜钱都花光了。”第一排的情侣拉长了声音,接踵而来的是一阵哄笑。

她侧着头看着窗外的车流,悄悄笑了,车窗里的投影在变幻的背景里一明一灭。

他知道她想避免尴尬,所以在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里不发一言。好像有一盏滴漏在他的耳边,流逝的时间竟有这么实质的声响。越来越近的告别,越来越远的相遇。

机场里熙熙攘攘,拖着行李箱或背着大小包囊的旅客来去匆匆,肤色各异的面孔和千奇百怪的语言成了这裏最引人好奇的风景。

一切的影像织成了一场异国的梦境,她跟着队伍,看见不同的人在眼前走过,光影幻灭,梦将醒来。

告别的钟声在飞机滑翔的颠簸里敲响。广播里播放了一句地道的中文,“您所乘坐的航班即将起飞。”

窗外的草坪动了,大片大片的绿色越来越快地经过,最后只剩一道残影。起飞的刹那,她有种错觉,这狭小的窗口已经隔断了一切。

飞机的运行逐渐平稳。机舱里很安静。

陆陆续续有人关上了遮光板,靠在椅背上睡去。她并不困,尝试着睡却无法入眠。闭上眼睛,一切仿佛还在昨天,那片星空,那湾池塘,那片黯淡的廊灯,还有他眼睛里的光芒……她恐怕是忘不掉了,一辈子都忘不掉了。

戴依弥不记得自己是何时睡去的,醒来时,已即将到达目的地。美丽的空姐微笑着在走廊巡视。

此刻,她已经依稀能看见地面的风景。熟悉的街道,熟悉的江水,还有熟悉的车流。

啊,竟然已经到了。她的心中蓦地划过一丝怅然。手指尖抚过项上之物,蓝宝因沾染了她的体温而不复冰冷。

她悄悄地在人群中搜索他的身影。然而一排排座椅挡住了她的视线,她只得作罢。

也罢,到了机场肯定不愁找不到他。

踏上故土的感觉很奇妙,尤其是在出国之后。她的第一步轻飘飘,有种坐久了的酸软,第二步就无比坚实了。

向导的小旗子在半空飘扬,她小跑着跟着她。到了拿行李的地方,他们这个团就要散了。

围在传送带周围的人很多。她拿到箱子之后,却找不到他的身影。

她觉得奇怪,只好在原地等待。

然而等到周围的人都散了,同团的旅友也三三两两地离开,他依然没有出现。

卷了卷头发,她发愁地问向导,“向导,孙曦去哪里了啊?”

向导想了想,“哦,她好像已经走了吧。她和她弟弟是最早下来的,拿了行李就走了。有什么事吗?”

“啊,其实也没什么……”她无力扶额,感到被耍了的崩溃,“孙曦的东西放我这了,我得还给她。”

“还东西啊,这简单,我把她电话给你,你们见个面就好了。”

“嗯,是啊……”她挠挠头,无比尴尬,“怎么说好呢,其实啊,是孙昭的东西在我这……”

向导眨了眨眼看着她,像是在鉴别话的真假,然后浅浅一笑,“他东西在你这?你们关系挺好啊,我把他电话给你,你们好好联络联络?”

啊,这调侃太明显了。

她装作什么都没听出来一样真诚地点了点头。

“哎,我觉得这挺好的,你们都在一个地方吗,见个面也挺容易的,有缘分多难得啊,要珍惜。”

什么跟什么?向导的直白程度和孙曦简直不相上下。

她避开向导的神色,酝酿了一下措辞,特别认真地道,“我要去外地上学,我们没可能的。”

向导看着她,欲言又止。她抿了抿唇,“你们的事你自己拿捏就好,我一个外人随便说说,你别在意。他的电话我给你看看啊……137****5235,就是这个了。”

她记下。

“谢谢。那我走了向导,再见啦!”

“再见,有缘再会。”

行李箱的滚轮与地面发出“碌碌”声响。机场的落地玻璃窗外,暮夏的阳光灿烂。又是晴空万里的明朗天气,一阵夏风吹来,卷起她的裙摆,她的影子舞动起来。

来时熙攘的人群一点没变,然而她知道,很多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比如,旅行中的相遇,不一定意味着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