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长！”
在龟山的阵地上，西北军第十六旅第三团团长高知宾正透过望远镜观察着张发奎部的行动，此时，团里的电讯主任跑了过来。
“团长，师长他们今晚就开始撤退了，师里命令咱们最少坚持一天，明晚七时海军安定舰会驶入汉江口，咱们坐他们的船过江。”
“师长他们一动，对面的北伐军就会知道，明天会是很漫长的一天。”
高知宾掏出怀表一看。
“到明晚七时还有26个小时。立刻通知下去，让各连伙房准备好干粮、饮水，明天咱们怕是轻易下不了火线了。”
“师座，西北军开始从汉厂一带撤退了。”
果然被高知宾预料到了。
西北军这边一行动，张发奎马上得到了消息。
“您看咱们是不是现在就发起进攻呢？”
年轻的共产党党员充满了革命的热情，仿佛所有反对派都是纸老虎似的，一冲即垮。
“西北军开始撤退了。”
张发奎是孙文随身侍衞的出身，十余年的戎马生涯让他有着异常丰富的战场经验。
“谨生啊，西北军是主动撤退，要是换成你是西北军的主帅，会怎么安排殿后的部队呢？”
“我？按照兵学上的习惯，肯定是交替撤退的。”
许绍周实话实说着。
“我明白了，师座的意思是西北军也明白该怎么做。真要是这样，咱们还真不好去用人命和西北军的枪炮硬拼。”
对于西北军凶狠的火力，上次攻击武昌未果的北伐军可都隔着长江听到了那如雷的炮声。
“难道就眼睁睁的看着西北军从容不迫的撤走？”
“这就要看西北军长官是怎么考虑的了。”
张发奎脸色凝重。
“要是西北军舍不得龟山的孤军，那咱们还有机会。要是西北军壮士断腕，那么咱们就先吃了眼下这锅里的吧。”
说到这，张发奎手一下子拍到台面上。
“明天凌晨四点准时对龟山发动进攻！”
“都打起精神来！”
11月的汉阳，夜晚的温度还不算很冷，也许是知道明天将是生死攸关的一天，所以西北军上下分外的警惕了。
“北伐军这帮兔崽子都喜欢阴人夜袭，可不要临了兄弟们折在这鬼地方了。”
“请团长放心，都已经安排好了。一三班值上半夜，二四班值下半夜。”
刚刚从西北速成学堂毕业没多久的小排长豪爽的回答着。
“对面不睡觉，咱们就跟他耗上了。”
月色已经遁去，万籁俱寂的夜空更加显得幽暗了。
这是黎明前的黑暗，也是决斗前的寂静，爆发已经孕育其中了。
“你们听到什么声音嘛？”
也许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但是在第一线的老兵总觉得对面隐藏着一头可怕的凶兽。
“班长，能不能让我打一发曳光弹？”
于是，一抹绚烂的虹光划破天际，在这一瞬间的光亮中，老兵不出所料的发现了佝偻着身子向自己摸过来的敌人。
“敌袭！”
随即龟山全线枪声大作，手榴弹爆炸的火光彻底点亮了天空。
“冲上去！”
既然偷袭已经不可能，那么国民革命军第四军十二师干脆就发动了强袭。
“机关枪掩护！”
即便是战无不胜的铁军，十二师的火炮数量还是少得可怜，因此，挑大梁的还是笨重的马克沁。
“三民主义万胜！国民革命军万胜！”
呼喊着口号，这支粤军中的骨干前仆后继的向西北军的防线冲击上来。
“稳住了！”
北伐军用两个团来对龟山全线进攻，而西北军在龟山只有一个团，在兵力上处于绝对劣势，所以关键时候西北军只能凭借自己的火力优势对付敌人的人海战术。
“射击！”
幸好高知宾把两个机关枪连拆散配置，因此，每个要点至少有一架以上的机关枪和两具掷弹筒，这才抵消了北伐军的人力优势。
“轰！”
布置在龟山顶上的西北军炮兵也迅速即开火了，虽然只是些6磅炮和7生半迫击炮，虽然浓重的黑暗削弱了炮火的威力，但这些炮火造成的心理上的威胁却是实打实的让突进的北伐军感到胆寒了。
“西北军的火力太猛了。师长，是不是让队伍撤下来重新整顿一下再冲？”
三十六团团长李汉魂一脸烟黑的冲进了张发奎的前敌指挥部。
“这黑灯瞎火的，兄弟们有些都摸错了路。”
这个保定六期的毕业生也算是见多识广，早年在晋军中服役过一段时间的他一早就知道西北军的战力，因此，他力劝张发奎结束全面进攻。
“师长，咱们应该以小部牵制，大队逐点进攻。”
“琴台方向危险。”
调整了进攻策略的第四军很快又攻了上来，这下西北军感到压力了。
“立刻调两门炮过去。”
命令一下，之前就已经满头大汗的炮兵们立即人拉肩扛的移动着火炮的阵位，以期在最近的距离上支援琴台。
“董钊。”
高知宾命令着身边的年轻参谋。
“你立刻带半个连立刻增援上去。”
“打倒万恶的军阀！”
“北伐军滚回广东去！”
再密集的枪炮，也挡不住锐意进取的第四军，双方终于正面的撞到了一起了。
“咔咔喀！”
花机关的枪弹顺着战壕打倒了一片西北军，然而枪手随即被一发近距离的七九弹打中了脑壳。
白刃战了，在极小的范围内，两三百名军人挤成一团，捉对厮杀着，不过随着军官和老兵们的相继阵亡，西北军第三师里有相当多的补充兵开始动摇了，形势极度危险了。
“杀呀！”
正在这紧急的时刻，董钊带着援兵从山后赶了过来，六十几号生力军投了进去，这才把战线给暂时稳定下来。
“把南蛮子赶出去。”
北方大汉的魁梧身材终于起来作用，只见左突右挡，终于把北伐军再一次赶出了琴台。
“立刻清点损失，王连长呢，炳棠兄呢？”
“中尉，咱们连长和两个排长都战死了。”
连同董钊的援军，守备琴台的部队还是只剩下了八十余人，其中马上要护送下去的重伤员还有近十号，原先的半个连中更是一名军官也没剩下，只有剩下一只半耳朵的连军士回应着董钊的问话。
“命令董钊暂代八连连长的职务。”
消息反馈到高知宾这，他头也不抬的命令着，琴台是守住了，但是河舶所和铁门关又展开了激战，同为保定六期出身的敌三十六团团长黄琪翔进攻起来一样的凶狠，这让高知宾不免有些按下葫芦起了瓢的头疼。
“团长，河舶所失守了。”
正是怕什么来什么，团参谋长老鄂军出身的谭萨槐带着一身的血污走了进来。
“请团长再给我一个连，我马上把河舶所给团长夺回来。”
“还要一个连？”
高知宾摆摆手。
“我还有几个连可以用啊。好了，河舶所丢了就丢了，又不是关键的地方，咱们不能浪战。”
看着涨红了脸皮的谭萨槐，高知宾示意他坐下。
“古斌兄，你擦把汗，喝口茶，等喘过这口气了，还要烦恼你去晴川阁一线督战。”
“不用了！”
谭萨槐一顿足。
“我现在就去晴川阁，要么把我抬下来，那么就是死在那，请团长放心，只要有我谭某人有一口气，晴川阁就是西北军的。”
“这个老谭，脾气怎么就这么死倔呢？”
看着匆匆而去的谭萨槐背影，高知宾点点头，不过他可没有时间去感叹自己搭档的性情。
“北伐军在河舶所得手了，下一步会是进攻铁门关呢？还是怀善堂呢？”
高知宾权衡着。
不过万一两面同时有警，他可就捉襟见肘了。
“命令所有徒手兵武装起来。”
“钧座，刚刚接到紧急电报，玉帅的车架在信阳遭到溃兵的扫射，三名衞兵罹难了。”
虽然话说得沉重，但是宋成的脸上却露着古怪，于是戴季良逼视着他，宋成这才把下文说了出来。
“听说信阳兵变是靳云鹗授意的，而且情报处刚刚得到消息，曹大总统的车架半小时前通过郑州，预计将在许昌停留。”
“曹老帅？”
戴季良捏着眉头，显然这个时候曹锟再度出马是为了整合直系，但是孙传芳现在已经算是自立门户了，区区一个曹老帅又能如何呢？“不要管了，我那二哥就一个人治得了，老帅出马也是件好事。”
戴季良现在最关心的是南北的战局。
“沙河、安阳之间的形势现在如何？”
“奉军已经过了沙河，不过到邯郸止住了脚步。”
显然张作霖这是表示自己的行动不受任何人的约束。
“至于直军靳云鹗已经到了安阳，高汝桐的河南保衞军前锋也已经到了安阳，若是再加上七七八八的杂牌，直军也有三五万的样子。”
“不过是样子好看。”
戴季良摆摆手。
“第三师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
“第三师已经陆续撤出部队了，另外镇嵩军王镇师已经渡过长江。”
根据西北跟王镇个人的私下约定，只要第三师安安稳稳的回到河南，那么南阳就归王镇所领，所以他还是很尽职尽守的。
“王镇师将协助确保长江端口，待我军撤出之后，将沿襄樊一线归豫。”
“王镇的部队我管不着，我只要第三师。”
戴季良脸色凝重。
“情报处务必保证铁路畅通，海军的事，要再次落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