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皇斜眸,一个眼神看过来,跪在沈引菂身边的齐循立马知父喜怒,拉住沈引菂的胳膊:
“天色已晚,有什么事,明日等父皇歇息好了再说吧!”
沈引菂吸了一口气,只能噤声不再着急言语。
齐皇一走,几人也跟着出了书房。
太子跟沈引菂低言:“回去吧!”
沈引菂眨眼顺从,跟在太子身后,两人正要离开时,齐循叫住——
“太子殿下。”
两人应声顿步,转过身来。
齐循上前一步来,附近夜色将他眉眼笼罩了一层深邃,他看着太子,眼里毫不遮掩流露出几分不爽和敌意:
“我与太子殿下并无过多来往,不知何时无心无意得罪了您,在这先给您赔个不是,还望太子多多包涵!!”
话落,齐循向太子行礼作揖,好一番诚恳。
齐赫辰眉眼浅淡肃冷:“六弟这是说的什么话,本宫听着有些糊涂!”
“那我再说直白些!”齐循回正背脊,收敛了客套:“先前刺杀一事,我无辜被牵落下水,太子是受害人,其中究竟是何缘由,真相如何,太子心里应当有数!”
“今日百花宴,后宫妃嫔,京中重臣妻眷入宫不说,还有几位省府大臣夫人也受邀参宴,偏偏此时,冷宫沈美人溺水而亡,尸体惊吓众人,顺带刮起有关我生母来历的谣言此事太子敢言是巧合,全无人为操控?!”
“你什么意思?”齐赫辰眼睑微眯:“你是在说,本宫杀了沈美人,还放出谣言玷你身世污名?”
齐循与之硬刚,低声应承下来:“不是吗?”
“本宫看你是着急昏了头,没有证据,空口恶意揣测,竟说出这样的疯话,你可知后果?”
齐赫辰话里多了几分施威的压迫,想以太子身份强压齐循低头。
话既然已经说到如此底部,齐循没有退让:“你明明已经抓住了凶手,何以扣押不报,任由事件发酵,看我急的如跳梁小丑般,居心为何?不是在为难于我?”
说罢,齐循眸子一动,看向齐赫辰身边没有作声的沈引菂,紧跟所指:
“还是说你有意刁难沈公子?”
“放肆!”齐赫辰怒喝。
齐玢平适时插话缓和:“两位哥哥切勿动气,这是在倦勤殿门前,莫要失了体统,有什么误会,明日在详商,莫要动了兄弟和气你们也不想如此深夜还要叨扰了父皇歇息吧?!”
齐赫辰不悦瞥了一眼齐玢平:“六弟这话方才怎么不当着父皇的面说与,如此也好让父皇替你做主,治罪于我!”
“明日也不迟,太子回去好好思想,明日该如何巧语向父皇解释吧!”
齐循扔下这句,转身大步离开。
齐玢平没有跟太子过多客套,倒是向沈引菂寒暄一声:
“沈医仙今日辛苦了,回去好生歇息,改日再聚!”
如此简单一句,成功引起齐赫辰的不适。
-
福宁殿。
郭公公伺候皇帝更衣,说起:“太子与六殿下在倦勤殿争吵了一番,似六殿下指认沈美人的死与谣言与太子有关.”
齐皇阖眸养神,气定淡然:“二人从未红脸,如此这一吵,便算撕破脸皮了。”
郭公公小心试探着:“皇上觉着,此事乃太子谋划?”
齐皇眼皮下的球瞳转动,眼皮抬起一条眼缝,目光看了一眼近跟前的郭公公——
郭公公立马将头压低。
齐皇缓慢说与:“太子有谋,若他谋划,用沈美人的死牵引出便已足够。使不出派人玷污沈美人清白如此多此一举的卑劣行举。”
郭公公低言:“皇上慧眼心明,是奴才愚笨.”
齐皇:“哪需要什么聪明,无非是知子莫若父,他们是朕一天天看着长大的,平日里什么行举什么脾性,朕多少能摸个大概!”
说罢,他呼吸叹重,略有惆怅:“太子沉稳有谋,虽说眼前仁善有虚伪掺假,可他既在意名声,往后行事掌政多半会在意,他会是个被后世载以仁贤的明君!”
“只可惜现下七国分立,有乱世之势,加之他先天体弱,于动荡局势来说非最佳良主.”
太子很好,是恒国所敬重的好太子!
只是比起君王,太子更适合做恒国肱骨臣子。
只是太子一位是先皇后最后遗愿所求,加之太子无论是德行还是才华名望,都挑不出一丝错处,他若是随意废黜,定会惹来朝堂不满,民心躁动不安.
齐皇说话点到即止,他意味深长看着跟前的郭公公,突然问来一句:
“若太子之位空缺,你觉得谁来当这个太子比较好?”
郭公公一下犯了愁:“奴才只知道怎么伺候主子,那懂国事啊!”
齐皇:“你跟朕身边少说也有十五六年了吧?上朝批奏都是你在身边伺候着的,耳濡目染,不需多会,但说你一点不懂,那可便有糊弄欺骗之嫌了!”
郭公公连忙解释:“奴才不敢!奴才愚笨,听看了这么些年,只能听皇上说出来的那些道理,您让奴才自个琢磨,奴才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齐皇太知道郭公公这油滑的性子,此刻就是那把刀架他脖子上,怕也不会明着跳坑里去。
他换了个问法:“那那些皇子,你最喜欢与谁相处?”
郭公公张嘴,话还没说出,齐皇打断:
“不可说小十五,得从朕成年的皇子里挑!”
郭公公:“.”
那不就是剩下六个了。
三皇子敦厚老实,七皇子和十一皇子纨绔嚣狂,能说的,便只有太子殿下和六殿下九殿下三人了!
郭公公稍加思索一番后,笑着说道:“那奴才说了,皇上您别生气!”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九殿下为人随和,对我们这些奴才宫婢从未有过脸色,上个月九殿下来向皇上请安时,奴才正巧犯了老毛病,九殿下次日便赏了奴才好些上好的药膏,奴才打心眼里感激”
齐皇:“一些药材便收买了你?看来朕平日是多有苛待你了,生了病连药都不赏赐.”
郭公公连忙紧张:“皇上说的哪里话,您对奴才的恩赏已是得天独厚,奴才下辈子,下下辈子都是伺候皇上的,奴才对您的忠心,哪能容他人收买啊!”
“行了,你是朕身边的老人了,平日里不单收受皇子大臣们的赏赐,还有后宫嫔妃的,朕要是桩桩生气,一天什么也不用吃,气都能气饱!”
郭公公知道他私下收受财物赏赐这事忙不过皇上,也没想皇上会如此直白点明,倒是把他整不会了。
但他能伺候在皇上身边这么多年,心思不快些,怎么能在这宫里活到现在——
“奴才是奴才,皇上是奴才要忠诚的主子,别的奴才也不敢得罪,但奴才深知,奴才的现在吃喝,奴才的命,都是依靠着皇上给的”
齐皇阖眸听着耳边那恭维谄媚的话语,困意越加浓烈了。
他记起:“沈医仙开的药呢?”
郭公公:“那药还未送检,也没来得及试吃”
齐皇:“无妨,谅他也不敢给朕下毒!”
郭公公担忧,但还是让人去倒温水来——
在水来之前,郭公公说道:“皇上,奴才年纪大了,最近精神头也稍微欠佳,想求皇上赏奴才一粒.”
齐皇知道他是想为他试药,淡淡放话:“吃吧,往后朕喝不完的那些补药也别拿去倒了,你也得好生养着身体,朕还得靠你伺候呢!”
郭公公:“奴才谢皇上体恤!”
说完拿出一颗药来,往自己喉咙一放,干咽着服下了。
除咽喉的苦味顺着唾液伸到了舌根上,其他并没察觉有何不适之后,郭公公才服侍皇上用药——
眼见齐皇冲服之后,郭公公才继续说起还有一件事:
“今儿跟在沈医仙身边验血的小医士,跟奴才说起一个事,说景国质子与常人血液不同,乃是貔貅血”
这一说,齐皇原本疲倦的眉眼瞬间起了几分精神。
他皱眉,不解:“貔貅血?”
他还是第一次听有这个说词。
郭公公回:“沈医仙说此血极其罕见稀有,故而以貔貅取名。”
齐皇眉间折痕更深了:“物稀为贵,如此是说,景国质子乃人中龙凤?”
郭公公先是迟疑思虑,随后才附应一句:“只是血与常人不同些,应该.没有别的意思吧?”
齐皇驳回:“若与常人不同,他何以会对景国质子如此上心着急?!”
沈美人的死一出,事有关系景国质子,他自然第一时间派人调查。
平日看顾景国质子的那两奴才说与,说太子今日派人多有照拂.
从身高和年纪的口述,太子身边大概只有奴才金远和沈医仙吻合。
他先前还觉着奇怪,景国质子在冷宫居住多年,他亦忘了他的存在,太子怎么会突然记起,还私下派人照顾!
若不是太子派人照顾是近段时日的事,要再早些,他还就真把沈美人通奸一事,往太子身上想了!
现在仔细深想,接近照顾景国质子的,非太子指派的奴才金远,而是沈医仙?
此事太子可知?还是说沈医仙瞒了太子?
齐皇突有揣测:“沈医仙接近太子,可是为了进宫,去见冷宫的质子?”
这问倒了郭公公。
“这这是何缘故啊?难不成沈医仙是景国的奸细?”
郭公公说完,又否决了自己:“没道理啊,景皇这么些年对这个儿子不闻不问,甚至还屡屡出兵犯恒国边境,这哪里像是将封川亦放在心上的样子!”
齐皇眼里多了几分厉色的凶光:“正是因为这么多年不闻不问,他才能安然活到现在!”
郭公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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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出宫往沈家去的路上。
夜晚太安静了,静的那碾压滚动的车轮和马蹄脚踏的声音尤为清晰,让人不禁心生烦躁。
沈引菂照着来时一样,跟驾马的车夫坐在一块。
眼看就快要到地了,这条街巷的看家护院的狗像是串通好了似的,狗叫声此起彼伏的,不停地冲外头他们这点动静狂吠不止!
马车在一处岔口停下,紧跟着车身一动,车内的齐赫辰掀开门帘时,沈引菂已经跳下马车了。
“前面不好掉头,要费时绕上好大一圈,就在这停吧,剩下一段路也不远了,我走着回去就行”
沈引菂说完,跟车内的齐赫辰点头哈了一下腰身,转身就要离开。
齐赫辰出声叫住:“等一下——”
他弯腰下了马车,眉间浮躁的情绪还在:“你不问我吗?”
沈引菂扭过头来,在马车的灯笼暖光照耀下,眼里有几分浅淡的茫然:
“问什么?”
“齐循说我抓住凶手一事!”
“.”
沈引菂沉默了一会,随后扬起唇角,笑说:“这有什么好问的,太子殿下做事自有殿下的道理,总之殿下不会害我,我又何必事事都要讨个结果答案的,平白惹嫌.”
齐赫辰皱眉:“你该问的.”
沈引菂楞:“殿下这是说的什么话?”
齐赫辰抿唇,不语。
依她的性子,该是要问他的!
沈引菂捂嘴打了个困意的哈欠,“时辰真的不早了,我倒是能睡懒觉,殿下明日还要忙活,快些回去睡吧!”
说完转身,往巷子深处走去!
走约十来步,一束白帜强光突然从背后照来,将她回家的路照得通明!
沈引菂呼吸急促了几分,却没有停下步子。
太子站在原处,打着光照着沈引菂远远消失在一处家门口,这才推灭手里电筒的亮光,转身上了马车!
马车启程之前,只听金远低低警告车夫与随性侍从:
“不该说的别张嘴吐出去半个字眼,要是隔日听了什么风声传闻,不单是你们自个的脑袋,你们家人族亲都得跟着一块遭殃!!”
“是。”
沈引菂又失眠,一夜没睡,熬至天亮后,吃了刘婆婆煮好的白粥和小菜才回屋睡去——
封川亦既是未来霸主,那自有保命脱身的法子。
总不能她不救,未来统一江山的霸主就死哪了吧!
要真死了就死了吧,不是封川亦,也会有别个野心勃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