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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正文卷

锺定攥着礼物盒,好一会儿才去拆包装纸。

许惠橙见他没有言语表示,只好解释,“我也不知道送什么好……没送过……”说完她瞄了瞄他。

他还在仔细拆解,没有望她一眼。

她又低声说,“选了很久的……”

锺定打开盒子,看见裏面的吊坠,依然不吭一句。

许惠橙心想,要得到他的道谢估计是无望了。

他执起吊坠,来来回回翻看,然后手指轻轻摩挲着镂空的花朵,“茶花?”

“是呀……”她觉得这份礼物暗示很明显了。

“小茶花有心了。”

“你……”许惠橙问得小心翼翼,“喜欢吗?”

“嗯。”

她顿时笑开了,“本来我还想买个链子的,可是找不到搭配的款式。”

“就这样很好。”锺定将礼物握在手中,隐约有一种掌心暖热的错觉,“很好。”

当许惠橙看到他把吊坠放到衬衫的内袋时,她更是高兴。

那里有他的打火机。

她早知道,那个打火机对锺定来说,非常贵重。而今,她的心意被他以同等的态度珍视。

她心满意足。

关于锺沈联姻,锺定和许惠橙都避而不谈。

但是彼此心知肚明。

她知道他有时出去就是忙订婚的事。

三天前,某造型设计师亲自上门,准备给锺定量身定制婚宴礼服。

许惠橙开了门,听清楚来人的来意后,她的笑脸变得生硬。基于礼貌,她请对方进来。

然而锺定却二话不说把设计师赶了出去。

甩上门后,锺定回头说了一句,“这是我们的家。”

许惠橙怔了怔,立即领悟到他话里的意思。这是他和她的家,所以他把那些纠葛隔绝门外。

家。

这个字,她盼了几年。甚至曾经一度都绝望了。她不回忆自己是怎么熬过那些年的,她只要记住现在。

最终,锺老太爷的助理来电,邀锺定过去设计工作室,完成礼服的任务。

锺定没有藏匿许惠橙,自然锺家晓得她的存在。只是那些商场驰骋的男人们,对于这风月美娇都见怪不怪。在能保证利益的前提下,锺家不插手干涉。

订婚那天,天气比较阴冷,从凌晨四点多开始就一直下着细雨。

许惠橙半夜觉得有些冷,缩着身子往锺定那边靠。她迷糊间感觉自己被他揽进怀里。

不一会儿,她又睡熟过去。

她这段时间,睡眠质量很好。早上睡到自然醒,毫无压力。只是这天,大概是因为心裏念着他的日子,所以醒得格外早。

她在被窝里挨着他暖暖的手臂,觉得这辈子的幸福就是如此了。

一个她爱的男人、以及爱她的男人。

夫复何求。

锺定起床的时间和平时一样,他摸了摸旁边的被窝,已经冷了。

她应该是在做早餐。

他下床后,拉开窗帘,望着外面的雨雾,勾起嘴角笑了。

沈从雁当初要求排场,便把订婚仪式的场所选在了在空旷的室外。

他倒希望这雨能下一整天。

礼服本来是昨天就要送过来的,可是锺定拒绝签收,于是工作室不得不送去婚宴地点。

锺定按平常的时间运动、早餐。

穿的衣服挑了休闲风格,仿佛他今天只是去逛个街。

临出门时,他抱起许惠橙亲着,“想不想吃蛋糕?我回来给你带个。”

她笑盈盈地点头。

锺定捏捏她的手心,“等我回来。”

“嗯。”

许惠橙望着他出门,关门,然后她走去了卧室。

那张请柬,她一直都藏在手袋裏面。她重新翻出请柬,把它扔进了碎纸机。

锺定不愿意她去参加他的订婚宴,所以她在他面前完全没有提起这请柬的事。

许惠橙其实很好奇沈从雁的话。据沈从雁的说法,锺定的家庭应该有些什么情况。也许今天能一窥究竟。

可是许惠橙思量良久后,她仍然决定不去围观。她慢慢起身去楼下打扫。

忙乎了很久,直到一通电话打来。

是沈从雁。

“情敌小姐,你怎么还没出现呀?”那边传来的声音趾高气昂,“哼哼,一定是不想给礼金!”

“……太美小姐,我不去了。”

许惠橙的理由很简单,她现在的依靠只有锺定,那么她就相信他。如果她是个身世清白的女人,也许她会嫉妒吃醋。可是之前深重的苦难,让她学会的是珍惜和感恩。

她的确想对锺定的家庭一探究竟,但她不愿意瞒着他而去挖掘,她希望,他能亲自向她坦白。

他和她现在是一家人,不是吗?

沈从雁讶然,“你今天要是来了,可以看到他弟弟的女朋友呢。呀呀呀,女人千万别这么死心眼,四处绞杀情敌,方能永保地位。”

许惠橙笑了笑,“我信任他。”

沈从雁在这厢半眯了眼,娇笑起来,“这么好玩的日子,你不来真是太可惜了。”

于是,这通简短的电话结束。

许惠橙又打扫了一阵子,然后便没事做了。

她翻了翻旧报纸,找到前几天关于锺沈联姻的新闻。只有短短几行字。

她那天在沙发上看报纸,锺定在一旁玩电脑。

看到这则新闻时,她下意识掩住报纸,然后若无其事的,把那份报纸叠起来。联姻新闻的那张,她压到了最底下。

后来她留意了最近的报纸,却没有此事的后续报道了。

想来,今天的订婚现场,媒体也不会再跟进。

锺定应该要忙到下午吧。

许惠橙望着外面的阴雨,没了做饭的心情。她准备去附近走走,转移注意力,好让自己别惦记着这个订婚。

她穿上羽绒服,出了门。

这个小区门口基本没有出租车。锺定曾经教她提前叫车过来。最重要的是,别吝啬小费。

许惠橙撑着伞出来室外就被冻得一阵哆嗦。她走了不一会儿,靴子表面就飘满细雾。

这天气实在不适合办喜事,阴冷冷的。

到了小区门口,保安礼貌地问好。

出租车还没有到,她便继续顺着马路走。

许惠橙还在家的时候,就迟疑过,究竟该不该在这样的天气出门。犹豫来犹豫去,最终还是离开了。

如果世上有后悔药,她一定不会出来。

她本来是低着头向前走,突然心中不知怎的,一阵乱。

她抬头望望右方不远处。

这一眼,让她彻底冻僵。

在许惠橙的意识里,朱吉武能引发她所有的恐惧。她瞪着眼睛,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急喘。

她的身子差点就动弹不得。

是她告诉自己:回去!回去就安全了。这一个命令传达到后,她扔掉了伞,转身拔腿就跑。

朱吉武未料到,她会在彼此距离还剩十来米时突然发现他。他本想直接窜到她面前,给她个措手不及。

他追了过去。

他要在她到达小区门口前把她拦下。

许惠橙跑不过朱吉武。他人高马大,她拼了命也撇不掉他。

这条路人烟稀少,基本都是通往小区的车才会走。此刻,她连可以求救的对象都找不到。

她之前走得慢,出来的路程不长。她只盼着能早一秒到达目的地。

可是没跑几步,他的大掌就抓了过来。

许惠橙在这一刻,嗓子终于能发音了。她凄厉地尖叫,用自己的最大音量。

朱吉武左手拽住她的肩膀,右手捂住她的嘴巴。

她使劲地挣扎,飞起腿踢他的膝盖。

他的腿脚缩了下,扣住她嘴巴的劲却更大。

许惠橙的眼泪都出来了。她好恨。她没有干过伤天害理的坏事,为什么命运要这么捉弄她。她明明找到了一个新家。

“山茶。”朱吉武的气也在喘,“跟我走。”

她的眼泪流得更多,双手掰着他的右掌。

抗衡之下,他的力道有所减轻。

她狠狠地咬了上去。

朱吉武吃疼,一掌拍了过去。

许惠橙趔趄一下,慌张继续向着小区门口跑,一边跑一边呼救。

这声音,终于引来了的两个保安。

保安甲首先反应过来,远远认出她后,他急匆匆跑过来。

保安乙紧跟随后。

朱吉武脸色骇人,他刚刚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把车停在了拐角处。现在他没有把握能把许惠橙迅速掳走。

可是他岂会放过她。

他上前捉住她,拖着扣向她的喉咙处。

许惠橙往后踢了下。

他闪避。

就这么一个空档,让她挣脱了。

两个保安挥舞着警棍,斥责质问。

朱吉武也恨,他明明只差一点就能抓到她了。他心有不甘,可也不再逗留。如果引来警察,他就很难脱身了。

保安甲扶着许惠橙,着急道,“许小姐,你怎么样?”

她摇头,眼泪一并摇着。被雨淋湿的头发甩出些水滴。

保安乙继续向前追,直到朱吉武上了车。保安乙想记车牌,却发现,那辆车的牌号被一个反光物体遮挡了。

许惠橙慢慢地顺气。

保安甲见她样子狼狈,安慰道,“先回家压压惊吧。”

她喃喃道,“谢谢……你们……”

“都是份内事。”保安乙接了话,“许小姐,你回去休息下。我们查查监控,找到线索就通知你。”

“谢谢……”她脑子一片空白,只能道谢。

恍恍惚惚地回到家后,许惠橙就瘫倒在沙发上。

她还是很恐惧。她缩起身子,闭上眼睛,思念着锺定怀里的温度。

现在,她只想躲到他的怀抱。

但是现实的残酷则是,他在今天要完成和另一个女人的仪式。

她知道这是富贵子弟的无奈,她的心态也已经放平。可是在她这么需要他的这个时刻,她无法再说服自己平静。

这段日子她过得很快乐,以至于她以为自己逃离了那段不堪的岁月。

然而,只要朱吉武的一个目光,她就全然冰冷。

她倏地坐起来,去检查门锁好了没有。然后她把所有的窗户都关上,关得紧紧的。

外面的雨越来越大,天色变得更暗沉。

许惠橙一个人在这样的氛围中,越来越害怕。偌大的房间让她毫无安全感。她很想锺定回来。回来抱抱她,告诉她,朱吉武再也不会来找她了。

为什么她这么恐慌的时刻,他不在她身边。

她的思绪越翻越回去,在一道雷电在窗外闪过后,她突然幻想到了一个可怕的画面。

她的父亲、母亲、弟弟的手指都被切割得完完整整。

许惠橙崩溃了。

她顾不上什么自卑,肮脏。她以一个无助的女朋友身份打电话给自己的男朋友。

“锺先生……”

对待这个订婚,锺定就正如他所说的那样,只是来露个脸。

沈从雁一大早就到了。

身边还有个举着场记板的小鬟。

沈从雁得意地笑,“锺家俏媳妇终于快杀青了。”

小鬟在旁接腔,“辛苦小姐了。”

沈从雁打扮得雅致端庄,之前染成粉红的半头长发,而今黑顺柔亮。她夹着一个闪闪亮的戒指,“就等着未婚夫先生为我套上戒指了。”

所谓的订婚,本可以走简单的流程。不过两方都是大氏,自然就演变成隆重奢华。

沈从雁在休息室等得都快睡着了,男方还没到。

倒是男方的弟弟过来问候。

“沈姐姐。”凤右笑得青春洋溢,“让我来猜猜你今天是否会成为弃妇。”

“太可恶了。”沈从雁一副深受打击的脆弱模样,“我就大你四十五天,只有四十五天而已!你居然用这样残忍的称呼。”随后,她望向镜中,“造孽哟,我这么年轻美丽的一张脸,究竟要多歹毒才能叫出那声‘姐’。”

“你跟了我那个不中用的哥哥,是没前途的。”

“未来的小叔真是多虑了。”沈从雁挂起自信的笑容,“未婚夫先生对我的爱意,天地可鉴。”

凤右依旧笑,越笑越冷。

沈奶奶等不及,也过来休息室。碰到凤右,她面色微愠。之后,得知锺定还未到,沈奶奶脸色一沉。

“奶奶别气。”沈从雁巧笑倩兮,“现代社会塞车是常事。未婚夫先生肯定是因为堵上了,其实呀,他比谁都急。”

沈奶奶重重地“嗯”了一声,然后转身又出去。

等到休息室的门再关上,沈从雁抿唇一笑,“也有可能,未婚夫先生留恋美人香,忘记时间了。”

小鬟见状,说道,“如果小姐在今天被放鸽子,传出去名声多难听。”

“名声?”沈从雁摇摇食指,“我那些哥哥们想到的,可不是这个。他们的脑子转呀转,如果我被甩了,锺家该赔多少损失费给沈家呢。”

小鬟无语。

她的这个小姐,思维真真奇怪,她也搞不懂。她看着沈从雁演完一场一场,落幕后不管结局喜悲都无悔。

锺定到达后,还是不紧不慢,光是换衣服就花了二十分钟。

这副姿态可让沈家大为不快。碍于时间关系,沈家面上没有任何的表露。

更衣完毕后,锺定衔上一根烟,进去休息室。

“未婚夫先生你好。”沈从雁微微一笑,“我还以为你迷路了呢。”

他扯扯嘴角,又吸了口烟。

房间里布置得很有喜气,还有各色玫瑰点缀。他觉得碍眼。他现在喜欢的花儿是茶花。

沈从雁主动地伸出手,示意他过来挽她。“夫妻本是同林鸟。”

“大难临头各自飞。”

“未婚夫先生这句话可真不吉利呢。”她见他动也不动,便缩回手,纠正道,“夫妻本是同林鸟,百年修得共枕眠。”

他呼出烟。

锺定和沈从雁是一前一后走出休息室的。没有任何肢体的接触。

沈从雁含羞带怯的表情,倒挺符合这日子。

锺定漫不经心地继续抽烟。

因为下雨的缘故,宴席临时改到了室内。沈从雁望了眼雨雾,惋惜道,“大喜之日没有阳光,真是一大憾事。”

锺定懒得搭腔。

“咦?”沈从雁仍望着室外,“那……是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