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好,我知道了。”
朝殊跟陈锦愉聊完后,他沉默了一下。
陈锦愉惴惴不安,这时候服务员从他们身边路过,旁边有个家长带着小孩,小孩不小心撞到服务员,服务员手里端着点心,吓得赶紧端紧托盘。
服务员好不容易端好托盘,小孩子却被吓到,大声哭起来。
家长是个中年男人,看到自己儿子哭了,心里那一个着急,拉着服务员,大声嚷嚷,“你把我儿子惹哭了,快跟我儿子道歉。”
服务员急得脸白,“我没有,你家儿子是自己哭的。”
“我亲眼看到就是因为你站在中间,让我儿子撞到,我儿子才哭的。”家长咄咄逼人,让围观的朝殊他们看得皱眉。
陈锦愉当即站起来,指责家长,“你别太过分,我看到是你儿子自己撞过来的,你怪人家小孩?”
家长本来看到陈锦愉这个长相有点害怕,可是一听陈锦愉这个声音,忍不住出言嘲讽。
等朝殊差不多要回去,陈锦愉喊住他,在他身后说,“如果你有什么需要,我都可以帮你。”
不过这次跟朝殊聊天,也让他明白不能再这样下去。
朝殊矜持地说,“喜欢一点点。”
也许是这里的氛围很温馨;也许是小提琴的缱绻声;也许是朝殊会相信他这个看起来从小就不好相处的人;也许是朝殊是第一个没有对他声音流露厌恶的声音。
朝殊对他说起来习惯往事,然后声音坚定地说,“我哭着跑回家,妈妈安慰我,外婆让我夸赞我的声音像夜莺好听。”
他忙活了一天,等到晚上,才将屋子全部打扫干净,而原本沾满灰尘的家,也恢复了记忆里的模样。
朝殊他们也没想到,帮了一个小忙,还能得到一份小蛋糕。
于是陈锦愉看到朝殊握着小勺子,一口一口挖着蛋糕吃了起来,特别是当吃进肚子的小表情,很像他朋友家养的布偶猫,高冷,结果一到喂食,就冷冷地举起小爪子,勉勉强强地趴在碗旁边吃起来。
“我不是故意问这个问题。”陈锦愉尝试自己刚刚是说错话。
可服务员已经离开,朝殊看了一眼的小蛋糕,陈锦愉觉得他眼神看起来有点心动,低声询问,“你喜欢吃甜的吗?”
却听到他磕磕绊绊地问他,“你不觉得我的声音很难听吗?”
在面对他紧张的不行的样子,朝殊也只是淡淡地说了句。
这让他惴惴不安。
“什么?”陈锦愉不理解地看着他。
朝殊抬起手,打断他紧张的对话。
“那个如果你想离开陈柘野,我也能帮你。”
“你——”家长心虚地只能将嗓子拔高,后面经理过来,朝殊将这件事情告诉经理,经理神色不变,笑脸盈盈地朝这位家长说。
朝殊很奇怪地看他,可陈锦愉只想狠狠甩自己一巴掌,自己怎么会问出这样的话。
家长闻言,心虚地夹着尾巴就跑了。
“谢谢。”
朝殊这个表情跟猫很相像。
“我也没说什么,你也不要太在意其他人目光,你要想着,他们没有你这样好听的声音,才会嫉妒你,想要将你拉下来,看你难堪的表情,再取笑你,所以别上当。”
“先生,我们这边有监控,你要不要来看看。”
“你的声音不像人类的声音,但很像夜莺的声音。”
朝殊并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什么问题,而这句话陈锦愉何尝不知道,只不过最后那句话,倒让他苦笑一声,他真的太陷入自我。
“既然这位先生,这么确定自己有道理,那我去找经理要监控,看看是谁说的有理。”
不过,陈锦愉不好意思地说,“可我不喜欢吃甜的。”
“没事,我其实很小的时候,发高烧,嗓子嘶哑,我去幼儿园,很多人笑我,说我的声音难听,还朝我扔橡皮,书本。”
陈锦愉转瞬将小蛋糕堆在他面前,肉眼可见,朝殊的神色很开心。
陈锦愉被气得脸红,还是朝殊站出来,眼神冷漠盯着家长,这个家长被朝殊冷冰冰的气势,给弄得有些害怕。
当晚,朝殊居住在这里,睡了一个好觉。
“好。”朝殊转身,对他挥挥手。
“夜莺早上都会自豪地发出自己的声音,迷人动听,你只是缺少找到一个欣赏你的人,况且,我觉得你应该要像夜莺一样,自豪骄傲。”原本朝殊淡漠的脸上,浮现了鼓励,这让陈锦愉声音局促,却又试图发出一长串的声音,最后只能憋出两个字。
后来,朝殊在商店买了一把智能拖把,专门用来拖地,买回去后,他开始打扫卫生,也翻出来之前外婆躺着的藤椅,拉出来清洗一遍,放在阳台上,让太阳暴晒。
“可惜,等我病好了,嗓子就不像夜莺了。”朝殊的话,让陈锦愉心情放松下来,“谢谢。”
不过陈锦愉想起刚刚发生的一幕,不好意思地问,“朝殊。”
“这是我的谢礼,谢谢两位先生。”服务员感激地朝他们道谢。
“你这个公鸡嗓子,跟我掰扯什么,别在这边装好心。”
朝殊也懒得看后续,只不过中途那位被欺负的服务员悄悄给他们端来两份慕斯小蛋糕。
可朝殊现在这个表情,却让他紧张,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怎么了?”朝殊转过头看他。
次日,朝殊在阳光的照耀下才醒来,这才发现自己晚上睡觉没有拉窗帘。
他迷迷糊糊地爬起来,将窗帘拉下去,然后发现楼下又有那辆熟悉的迈巴赫的车。
朝殊视线一顿,手指落在窗帘上,在想,是陈柘野吗?
他来南城了?
朝殊蹙眉,没一会他若无其事地将窗帘关上,给自己准备早餐,刚吃完后,他这才翻开手机,发现陈柘野今早上给他回了一句。
——早。
而顾城离也给他回了一句。
——早上好。
朝殊回了顾城离的信息,至于陈柘野他假装没看到。
回完信息,朝殊给自己换好衣服,出门准备去外婆的墓园再看看她。
毕竟难得回来,他想多陪陪外婆。
今天的天气还算晴朗,朝殊换了一件单薄的外套,才出门没几步,便感觉几分温意,他先去买了花,然后去了一趟墓园,出来的时候,发现那辆黑车。
朝殊蹙眉,走了过去,车也没开,像是故意暴露在他面前,他敲了一下车窗,意料之外,是刘助理的那张乐呵呵的脸出现在他面前。
“朝先生。”
“你怎么在这里?”
“我家先生说,怕你有危险,所以让我保护你的安危。”刘助理说着,边叹气说,“我知道我们先生的性格确实有问题,可是我们先生,也只是第一次追人,没有经验,他之前从来没有跟人有过关系,男女朋友都没有交过,这第一次,难免失控了点。”
朝殊看着刘助理为陈柘野解释,只是冷哼一声,可刘助理却从后座位上,拿出早上准备好的蛋糕。
“朝先生你放心,这不是先生安排的,是我买的,因为之前听先生说过你喜欢蛋糕,我的姐姐,刚好在南城开了一家蛋糕店,我给大家都买了,刚好也给朝先生,你带一份。”刘助理八面玲珑地说,然后一边将蛋糕塞给朝殊的手里。
原本朝殊想退回去,结果刘助理关上车窗,一副“朝先生你就接受”的姿态,没办法他只能拎着蛋糕回去。
刘助理默不作声地让司机跟着,这时候,他随身携带的耳麦传来响声。
“他接了吗?”
“先生,你放心,朝先生已经接了。”刘助理向他禀告这件事。
陈柘野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眼神落在发过来的邮箱照片上。
久久没有移开。
听到刘助理说办好后,他的神色才放松一点,可是当看到画面上的照片,还有那份录音,他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两个人。
一个疯狂叫嚣,想要吃掉他的全身,包括胰脏,还有那张冷血的心脏。
可另一个声音,在努力克制。
“你之前让他害怕,你如果再这样下去。”
“他会离你越来越远。”
“可是,起码他在你身边,需不需要他的心,有什么用。”
“不,他的心,才是最美味的。”
两道声音在互相打架,陈柘野的面色也阴沉难看,最后,陈柘野将电脑关上,阖眼小憩一会,试图甩开脑海里的声音。
可路过走廊的员工,突然听到办公室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
没一会,李助理走了进去。
再然后,李助理脸色惨白走了出来,紧接着就是医生走了进去。
等到所有人议论纷纷,到底怎么回事,就看到他们的老板,左手缠着绷带,脸上面无血色地走了出来。
陈柘野感受到手臂的疼痛,可他却轻笑,吩咐李助理,“这几天我受伤,让高秘书代替我出席会议。”
李助理欲言又止,眼神看向陈柘野的手臂,不自觉染上一丝惊恐和不理解。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一进去,就看到陈柘野拿着烟灰缸,含着笑意,用力过猛的直接砸断自己的胳膊。
陈柘野知道他进来,并不在乎,只是流露病态的笑,看着被砸的青紫的胳膊,露出不满,喃喃自语。
“这种程度,不够不够……他肯定不会放下戒心。”
李助理看到自己的老板,跟个疯子一样,不停地砸自己的胳膊,吓傻了。
不过他很快惊醒过来,赶紧上前去拦住老板,可他根本拦不住,没办法李助理只能先去喊医生过来。
医生过来也被这情形惊呆了,差点都站不住,最后在李助理的提醒下,忍着惧意包扎处理伤口后,医生还是忍不住提议,“先生,要不去医院拍个片子,检查一下。”
“不用,太慢了。”
陈柘野古怪的一句,让医生摸不着头脑,还是李助理反应过来,这句话,是不是代表陈柘野想去南城找朝殊,可是刘助理不是在那里吗?
李助理觉得这个想法太荒唐,可是面对陈柘野如此病态的一幕,李助理害怕地发抖,咬了咬牙,拨通了很久没有打过的电话。
而电话那头是陈柘野,现居国外的亲姐姐。
当陈雪颜听到自己弟弟已经发展到这么疯狂的地步,第一时间,坐飞机赶了过来。
陈雪颜长得跟陈柘野很相似,但面轮廓有女性的娇柔,美丽动人,一双桃花眼涂上上翘的眼角线,像猫一样野,配上那红唇,高跟鞋,一副生人勿扰的模样。
随着她的到来,周围的气息也被压得很低,当她看到自己弟弟这副鬼样子,她神色一凛,抓着陈柘野去医院检查,可陈柘野不肯,眼神的戾气,配上那唇上的笑容,让人毛骨悚然。
最后陈雪颜眼神示意自己带来的保镖,然后故意跟他说,“我昨晚梦到了妈妈。”
这句话,成功吸引了陈柘野的注意力。
也在这时候,陈柘野的手被保镖用镣铐烤住他试图挣扎,可陈雪颜说了一个人的名字。
“朝殊。”
果然,他彻底安分下来。
陈雪颜松了一口气,疲倦地让人带他去医院做检查,在离开时,陈雪颜看到书桌角的血迹,还有厚厚的烟灰缸,整个人鸡皮疙瘩抖起来。
几年没见,陈柘野怎么变成这个鬼样子。
*
朝殊不清楚陈柘野此刻的情况,他拎着蛋糕回去,中途却不小心被一个人撞到,手里的蛋糕差点要摔在地上,还好被他紧紧抓在手心里,而对方刚想逃,却被朝殊扼住手腕。
“苏戎?”
戴着帽子,急匆匆地想跑的苏戎,听到熟悉的声音,抬头慌张地看了一眼,发现居然是朝殊,眼眶瞬间红了起来。
“朝殊。”
“你怎么了?”朝殊看他打扮得神神秘秘,头上戴着帽子,还戴着口罩。
可苏戎来不及解释,只是想赶紧离开。
“朝殊,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等等——”朝殊拉住他,神色严肃地问他,“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我……”苏戎害怕地摇头,想要甩开朝殊的手,可朝殊一把将他带到别的地方,然后拦了一辆出租车,将他带走。
一路上,苏戎坐立不安,试图想要离开。
可被朝殊紧紧握紧双手,那份温热的气息,让苏戎更加害怕,不敢面对朝殊。
可朝殊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很冷静地握紧他的手,最后打车回到自己家里,带着苏戎到家里后,给他递了一杯温水,让他缓和下来。
果然喝了几口温水的苏戎,不再发抖,只是眼神依旧不安。
“朝殊,我没什么事,我想先回去。”
“那你要回哪里,我送你。”
“我……”苏戎支支吾吾起来,最后在朝殊坚定的目光下,他崩溃得受不了捂住自己的脑袋,朝殊没有追问,只是抱住他。
苏戎失控了十分钟,直到感受到朝殊抱着自己,他这才回过神,脸上露出羞红。
“对不起,朝殊。”
“没事,你是不是因为夏驹的事情?”
“你怎么知道?”苏戎惊讶地问他,朝殊淡定地说,“我瞎猜的。”
苏戎颓废地低下头说:“我跟他回来后,我想跟他离开,因为我跟他只能做朋友,其他关系我不能给他,可是他生气了。”
“仗着我们住同一间寝室,仗着我们关系好,给我爸妈发信息说我不回去,给我导师发信息说我家里有事,然后将我带出学校,将我锁在一间公寓。”
苏戎说得这里声音都有点颤音,“朝殊,你说他为什么会这样,他说是因为爱我,可我不爱他,而且他爱我不应该尊重我吗?”
朝殊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他,“没关系,你已经逃出来了。”
苏戎喃喃自语,“可他之前不是这样的人,后来我趁他不在,偷偷从窗户爬下去,从七楼爬下去,还好我在大学学过攀岩,后来我离开,跑回家,告诉爸妈他的所作所为。”
“可是我爸妈不信,因为夏驹发现我逃走,假装很焦急地跟我爸妈说,我们吵架了。而且在他们心里夏驹是个乖乖的好学生,又是学霸,所以他们选择相信了夏驹,却不相信我这个亲生儿子,甚至还让我不要跟夏驹吵架,他们还把夏驹叫过来,说让我们两个人好好聊。”
“可我怎么可能跟他好好聊,我在听到他们喊夏驹过来之前,立马跑了。”苏戎说到最后,无法承受地抱住自己的脑袋,朝殊安慰他,给他递了一张抽纸。
“没事,苏戎别怕,既然你已经逃出来,你就现在我家住着。”
“可是……”苏戎抬起头欲言又止地看他,可朝殊拍了拍他的肩膀说。
“没关系。”
“我们是朋友,对了我这里有蛋糕,我切给你一份。”朝殊说着,将蛋糕放在茶几上,将丝带拆开,然后拿出盘子开始切割。
蛋糕尺寸是八寸,很大,上面点缀了很多水果,包括蛋糕里面,朝殊一切,奶油和水果都争先恐后地钻出来。
朝殊切好一块,递给苏戎,随后给自己切了一块。
“我这个人很喜欢吃甜的,我妈妈说甜的能忘掉好多事,不过我小时候吃多了甜的,长了很多蛀牙,我妈妈担心死了,几乎有长达半年的时间,不让我碰甜食。”
朝殊将叉子分给苏戎,跟他说起家里趣事,而原本紧张的苏戎在听到朝殊说起自己的家里事,沉浸进去,也不再惶恐。
等他们吃完后,苏戎这才反正自己已经吃完了,而朝殊站起身,对他说,“我让跑腿去商店买了几件衣服,我根据你的尺码,乱猜的,估计等一下就会到,你可以试试。”
这句话让苏戎诚惶诚恐起来,“这,没必要,朝殊你……我转钱给你。”
“没事。”朝殊挡住他付钱的动作,眼神平静地说,“你要好好地生活。”
苏戎突然抱住了他,声音有些哽咽地说,“谢谢。”
“跟我是朋友,别这么客气,如果真的过意不过去,等这件事情结束后,再还钱给我。”
“好。”苏戎声音从刚开始的脆弱,到现在的镇定,神色也坚毅起来。
后面跑腿小哥过来,朝殊将衣服递给苏戎,让他去换,苏戎也去试了衣服,发现尺寸合适。
“看起来我眼光还好,尺寸合适,这几天你现在我这里待着,我刚好过几天才走,到时候你没地方住,也可以住这里。”朝殊耐心地告诉他,眉眼垂落,清冷却充满了某种温暖,让他看起来很矛盾。
可苏戎却从这矛盾里,觉得很温暖。
“嗯。”他点了点头。
他很快去卫生间去洗澡,朝殊留在客厅,准备去做饭,不过有一道铃声响起,朝殊好奇地拿出来,发现是陈柘野打来,犹豫一下,本想拒绝,可是手指不小心按到了接听键。
算了。
朝殊开了免提,喊了一句,“陈先生。”
对面沉默不语,过了许久,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让朝殊觉得很奇怪,他再度出声,“陈先生。”
这次电话终于出声,不过出声的却是一个女人。
女人娇媚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故意地喊,“喂——”
还没有说一句话,手机就被人抢走,还有女人的暴跳如雷的声音,“陈柘野,你在干什么?”
“你给我滚回国外。”男人抑制不住的脾气,让朝殊一愣。
陈雪颜大怒,“你这个没良心的,我好心从国外回来,带你去医院看病,你还这样对我。”
“我说了,我的事情不用你管。”
“怎么不需要我管,我好歹是你姐姐。”
姐姐,朝殊从脑海里找到了这个称呼,好像陈柘野有个姐姐,不过他们感情看起来不像很好的样子,因为朝殊很少从陈柘野嘴里听到他姐姐的事情。
除了那天,陈柘野被通知断腿,他的姐姐赶了过来,朝殊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后来陈雪颜从病房走出来,自己则是内疚地低下头。
以为会被骂一顿。
陈雪颜却说:“以后好好照顾他。”
这让他很懵,抬起头,便撞见陈雪颜用非常古怪,和复杂的眼神看他。
后来朝殊再也没见过她。
没想到,这次会听到她的声音,而且听他们对话,陈柘野好像住院了。
电话那头,两人起了争执,陈雪颜很生气,对着陈柘野质问,“你为了一个男人,疯成这个样子,你有病吗?”
“可我只有这个能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