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青鱼划水（17）
池冉没听见舍图和大四喜说话, 就算听见了，他也不会承认自己跟祝局长有除了天敌以外的其他关系。
“小老板！留步！”
快到山门，身后传来智障急促的脚步声, 三人一猫同时回头。
“什么事呀？”池冉弯了弯眼睛。
大和尚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将一串东西塞到他手里：“住持的念珠，他说忘记把这个给你了。”
“给我？”池冉惊讶。
僧人的念珠最常见的是一百零八颗, 还有些一千零八十颗。印光让智障送来的这串则是十八颗的, 上面的菩提子只有幼儿指头大小, 没有隔珠，尾端缀了一颗银质的莲花佛头。
“这念珠据说跟了住持很多年, 反正从我入寺开始就见他戴着了，平时没少用它敲我脑壳。”智障心有余悸地龇牙咧嘴。
菩提子莹润有光泽, 莲花佛头触感微凉, 最重要的是拿在手里隐隐能感受到一股佛家特有的, 平静祥和的气息，显然并非凡物。
这味道渐渐吸引来了不少经过的大小和尚们，一个个交头接耳：“饭头师兄/师弟在做什么？好香啊！”
池冉：“为什么？”
“好像是智障的一个朋友吧，他刚才来问我要仓库的钥匙，说是准备做泡菜。”饭头僧实话实说。
智障双手合十：“住持虽然破不了那不祥, 但希望念珠能帮上小老板一二，而且, 我私心也是希望你能收下的。”
“泡菜呀。”池冉用木勺搅动大铁锅里的卤水。
“小老板，你做的啥？”智障傻兮兮地问。
“什么？泡菜？里面居然在做泡菜？！”
池冉：……
池冉闻言眼睛一亮：“我帮你们腌泡菜吧，就当印光大师送念珠的回礼了！”
“太贵重了, 我不能收。”池冉推辞。
“这样住持以后就不能用它打我了，嘿嘿。”智障开心地摸摸光头。
“我是研究僧读书多，你骗不了我！泡菜怎么可能这么香？”
智障一愣：“吃的, 前些天膳堂的弟子就说要腌泡菜，但这不忙着办水陆法会嘛, 就一直没得空，收来的萝卜白菜还都堆在仓库里哩！”
话说到这份儿上，再拒绝就显得矫情了，池冉想了想问智障：“你们寺里吃泡菜吗？”
“对啊老板，大不了以后多来供些香火钱呗。”大四喜从舍图怀里探出一个猫头。
泡菜制作方法简单，加上池冉自己还是开饭馆的，智障倒不担心他会把那些萝卜白菜给做坏了，然而当酸甜辛辣的味道从灵隐寺后院的膳堂里飘出来时，大和尚整个儿呆住了。
“不是我，我没有。”人群里冒出饭头僧无辜的声音。
“收下吧, 印光也是出于好意。”祝峤轻声道。
“啊！那是谁在做菜？”和尚们惊了。
手头没有老盐水，他就往里面多放了些花椒姜片和陈醋，灶膛里柴火烧得旺，卤水上下翻滚，每一个气泡破裂都升腾起淡淡的酸香气，让人口水直流。
智障愣住：“……也行，不过我要先跟饭头说一声。”
“啊！才刚吃完午饭，闻到味道我又饿了！”
“我也是！”
“我感觉我还能再炫两大碗米饭……”
却非老远就看到和尚们一窝蜂似的聚在饭堂前窃窃私语，拿出方丈关门弟子的架势，暴喝一声：“法会还没结束，都围在这里干什么？”
他这一下用上了大狮子吼，众和尚被吓了一大跳，纷纷作鸟兽散，几个刚剃度不久的小和尚边跑还边恋恋不舍地擦嘴角。
却非：……
“却非大师！快来！”池冉听见动静，朝他招招手。
“小老板有何事？”却非瞥了眼还在咕嘟冒泡的大锅，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帮忙一起切萝卜呀。”池冉拎了一大桶水冲洗成堆的食材，一旁除了大四喜，智障，舍图，甚至连祝峤都挽着袖子手起刀落。
却非：！！！
这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一时间，笃笃笃的菜刀落到砧板上的声音不绝于耳。
“小老板，你看我切成这样可以吗？”智障手里捻着一根萝卜条。
池冉唔了一声：“还可以再细一点儿。”
“好嘞。”
“小老板，这样成不？”
“成！”
池冉洗完几百斤白菜萝卜，一一看过去，却非智障都是武僧，平日里用的虽然都是达摩棍，但手底下却是有真功夫的，舍图作为战斗系妖族，切菜的动作也相当麻利，少年走到祝局长身旁。
祝峤一直默默做着手头上的事，也没问池冉这样好不好，那样行不行，显得非常胸有成竹。
片刻后，他放下手中的菜刀，将一个白色的物体放到案板上。
池冉：……
“你切的什么呀？”少年清透漂亮的桃花眼微微睁大。
“泡菜。”祝局长回答。
“这种形状不利于腌制入味。”池老板十分专业地指出。
祝峤嗯了一声，然后面不改色地将萝卜雕成的小九尾狐用帕子一包，塞进口袋里。
池冉：……
他脸有点红，大概是干了活的缘故，还有些热。
围观了全程的大四喜：啧啧。
一直到夕阳西下，堆成山的泡菜才全部腌制完毕，却非智障两个大和尚累得仿佛打了一天的拳，饶是作为妖怪的舍图也觉得胳膊酸疼，见池冉跟没事人儿似的，忍不住问：“小老板店里平时也这么多活儿吗？”
“是呀，客人多的时候比这还忙呢。”池老板笑眯眯地说，“不过切菜这种事都是小柳干的，我负责炒菜调味就行啦。”
舍图：……
舍特助在心里感叹上古大妖也不容易。
从灵隐寺出来的时候已经快五点了，冬日天黑得早，好在附近都有路灯，稍显昏暗的环境反倒让池冉不那么容易被其他香客认出来。
少年抱着大四喜，和三三两两从闸口出来的游客擦肩而过，他打算去之前的树底下，那里人少，瞬移不会引起注意。
尘嚣渐渐远离，四周变得越来越安静，池冉摸摸头上羽绒服的帽子，总觉得似乎少了点儿什么，半晌才想起一路上都没见到白天那些蹲在院墙上听讲经的鬼物们。
大四喜砸砸嘴：“可能它们也下班了吧？”
池冉：……有点道理，但不多。
一回到人间有味，池老板就对上两张饥饿的面孔。
“胡焕，你还知道回来！”柳繇掐着腰，先声夺人。
“我不是胡焕。”池冉小声反驳。
“我不管你是不是胡焕，反正我饿了！”上古大妖相柳蛮不讲理，撒泼打滚。
骄虫冷嗤：“痴线。”
“你不饿？”柳繇绿发冲冠。
骄虫没理他，转而看向池冉，又酷又飒地说：“饿！”
池冉：……
池老板皱眉：“你们没吃午饭？”
“叫了外卖，但那玩意儿是人吃的吗？”柳繇一脸嫌弃。
池冉想起自己点外卖的经历，觉得自家切菜工说得对，挽起袖子去后厨简单炒了个蛋炒饭。
鸡蛋嫩黄，米饭晶莹，两者结合，却又粒粒分明，熏制过的手工腊肠混在其中既融入了猪油的荤香，又让口感多了层次，最后撒上一把葱花，简直完美！
喂饱了两只大的，池老板又往三十六位小骑手碗里放自己做的猫粮，在人间有味待了一段时间，猫咪们个个养得肉墩墩的，皮毛也油光水滑，半点看不出原来流浪猫的影子。
池冉挨个摸了摸脑袋，除了一开始的蛋黄，后来的小猫们他也都给取了名字，黄的叫八角，白的叫盐巴，黑的叫桂皮，花的叫麻酱，可以说很有人间有味的特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