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怎么会有这么凑巧的事情？”
直到开车去狩心酒吧的路上, 顾骁远都没想明白。
夏云扬笑道：“可能我就是个吸引巧合的体质吧。”
该巧合的、不该巧合的，全都让他给遇上了。
他们在狩心酒吧门口停下，顾骁远留守车内, 夏云扬则上去跟何遇谈话。
“这个你戴着。”顾骁远将一个浅蓝色手环戴在了夏云扬白皙的手腕上。
夏云扬晃了晃，“这是什么？”
“感应定位器。”顾骁远说，“无论发生什么事情, 只要捏一下它, 我都会在五分钟内赶到你的面前。”
这是他特意让他父亲托人送来的, 除了他所说的定位感应功能之外，还能检测出佩戴者的心跳起伏频率，以防出现来不及捏手环的突发状况。
何遇知道他来了兴致，就不吭声了，堪称乖巧地坐在一旁。
“别着急啊。”何遇笑眯眯的，“我送给你的礼物还喜欢吗？”
他走进商场, 何遇已经在电梯门口等他了。
夏云扬抬眸，“我的脸上有东西吗？”
夏云扬后仰靠着沙发，明明是从下往上的视角，却硬生生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说吧，要怎么样才能弄死何盛天。”
“这里并没有外人，夏队长，你不用在我的面前还戴着面具。”何遇弯腰凑近他，低声道，“我们都是一类人啊，你在想什么，难道我还会不知道吗？”
何遇哈哈大笑道：“没错、没错，就是这样，这才是你真正的模样啊！”
夏云扬没有搭话，将杯子接了过来，“谢谢。”
何遇扬起夸张的笑容，“这么说，你是真的想要跟我合作了？”
夏云扬心里有暖意流过，低头轻吻顾骁远，“我会好好戴着它的。”
夏云扬问：“那何老板为什么一直盯着我？”
“确实。”夏云扬认可道，“就算换了我，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何遇尤其兴奋，“当然是没有理由！”
“那你还废话什么？”夏云扬右腿搁在左腿上，以一种绝对放松的姿势看着他，“直奔主题吧。”
夏云扬面不改色地看着视频，何遇也不面不改色地笑看着他。
何遇给夏云扬泡了杯茶，“别拘束，就当是进入了自己家里，我们的装修也没有什么不同，你说是不是？”
“我就喜欢他这样的。”夏云扬礼貌微笑, “不过, 当着我的面说我男朋友的坏话，是不是有点不太好呢, 何老板？”
夏云扬说：“高中队的人盯得这么紧，你们也敢顶风作案，胆子真是不小啊。”
何遇说：“没有。”
“等着，我这就给你弄出来。”何遇东找西翻地按下遥控器，位于玄关处的投影仪打开，将现场的影像投映到了他们正对着的那面白墙上。
何遇还想说些什么，夏云扬便抬手制止道：“等我先看完再说。”
“我就知道你会觉得不痛快！”何遇激动地站起来，献宝似的，“所以我让他们给你全程录像了！”
“我以为，这件事你昨晚就已经确认过了。”夏云扬说，“我苟且偷生了这么多年，就为了有朝一日能够亲手杀死他，怀疑我之前，不如给我一个拒绝跟你合作的理由？”
“怕什么呢？”何遇说，“我们都是要死的人，早死晚死又有什么区别？更何况高中队那点儿能耐，不是我故意抬高小程和老二，放在他们眼里真是有点不够看的。”
何遇又喝了口茶，“我在看，你要装到什么时候去。”
拳馆里的窗户少到几乎没有，光线就不怎么样了，几乎全天都开着灯，也分不清楚外面是在白天还是在黑夜，唯一能够看出来的信息就是，这明显是在某一间单独训练的屋子里，连外面练拳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看到两人亲热的场面, 何遇道：“从早上跟到晚上, 夏队长交的这个小男朋友, 多少是有点儿黏人啊。”
最后依旧像是条狗一样趴在地上，而不是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人，是管恒。
“是我失言。”何遇刷了卡，按下电梯楼层，毫无诚意地道, “我向你道歉。”
邹远德、罗达宇和管恒三个人赤条条的，满身血迹，地上还有好几块碎肉，仿佛疯了一样，不停地像狗一样趴在地上啃咬着对方的血肉，黏腻的撕裂声和凄厉的哭喊声在不大的房间里显得非常瘆人，血肉飞溅，仿佛进入了人间炼狱。
没有一丝快进，也没有一点多余的内容，视频里的三个人从完全能够分辨出是个人类，到勉强能够分辨出不是条狗，用了差不多快有一个小时的时间，身体上的耳朵、鼻子、手指、脸颊、肩膀、胸口、下身……纷纷撕扯掉了一地，鲜血也流了一地。
夏云扬说：“播放吧。”
“说喜欢就太违心了，勉勉强强吧。”夏云扬说，“比起我曾经受过的那些伤害，仅仅以碎尸的方式死亡，实在是太便宜他们了。”
夏云扬也毫无诚意地道：“没关系。”
夏云扬对上他狡黠的目光，许久，周身的温和尽数褪去，冷漠之色跃然于脸上，“那我就不客气了。”
屋子里的撕咬声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何遇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姿态懒散地喝着茶水。
夏云扬微顿。
人多嘴杂, 他们都没有继续聊天, 就这么保持着何遇盯着夏云扬，而夏云扬目视前方的状态, 直抵最顶层何遇的家。
画面开始移动，背景地点里有擂台和沙袋，夏云扬略感眼熟，而后想起来，这是在精英拳馆里录像的。
夏云扬的手指微颤，嘴上却扬起了饶有兴趣的笑容，“是吗？”
他像是胜利者一样，喘出来的每一口气都带着兽性，鲜血混着口水从嘴角“嘀嗒”到地上，也分不清楚究竟是他自己的还是邹远德和罗达宇的。
他跪着靠近全程都很安静的拍摄者，鼻涕混着眼泪流了满脸，目光里满是恳求和希望。
然而等待他的却是一只戴了黑色手套的手。
由于第一视角的局限性，会让观看者有一种这是自己在做的事情的错觉，夏云扬的注意力很快落在这人青筋鼓起的手臂上。
他曾经被扼住过喉咙，差点连命都交代在上面了，所以非常熟悉，这是来自于熊漆二的手。
只见熊漆二攥着管恒的头发将他拖向倒地的邹远德和罗达宇，紧接着，摸出了一把锋利的寿司刀，拉住他的舌头，就地连根切除！
管恒痛不欲生地失声惨叫，却无法发出半句求救。他后知后觉，这并不是一场角逐站，而是无差别虐杀，除了主持人之外，没有任何一个幸存者。
接下来，夏云扬所“欣赏”到的，就是熊漆二娴熟的刀工，干净利落地将三个活生生的人分成无数块碎肉，几乎全程保持着他们的精神清醒，痛苦压抑的叫声令人毛骨悚然，对于熊漆二的速度也没有半点影响，仿佛听不到一样，继续有条不紊地分尸完三个人，像是对待一堆不可回收的垃圾，将它们装进了一个黑色的大型垃圾袋里，打了个死结。
至此，视频结束。
何遇单手托腮，问夏云扬道：“怎么样，喜欢吗？”
态度随意得，就像是在问他今天的天气好不好一样。
夏云扬的喉结微动，又被他硬生生忍住，“……问我喜不喜欢之前，是不是应该先让我把视频看完？”
何遇笑道：“是我着急了，这就给你看下一个。”
然后他按下了遥控，点击播放。
场景变化，不再是精英拳馆里，而是变成了希望书店的休息室。
同样是三个赤条条的跪在地上的人，只不过主角换成了朱大昌、许刘昱和刘哓肆，他们双手下垂的姿势尤其诡异，像是被人打断了，嘴里不停地往外溢出鲜血，地上还躺着三条舌头。
他们满身青紫地抱成了团，溢于言表的恐惧蔓延，显然对于拍摄者的存在十分畏惧。
拍摄者却不像熊漆二那么安静，他说：“这场游戏的规则非常简单，谁先把对方咬趴下，谁就胜利了。”
是程书钰的声音。
几人被吓得瑟瑟发抖，拼命想发出声音求助，却不知道休息室里的隔音效果极好，别说是他们没了舌头，就是舌头尚在，门一关，外面的人也听不见他们的求助。
“我只是割了你们的舌头，没有割你们的耳朵，应该不至于出现听不懂人话的情况。”程书钰似乎有些不怎么耐烦，轻轻摩挲着手里的匕首刀刃，“我数三秒，你们就开始咬，谁要是不咬，我就先杀了谁，明白吗？”
话是这么问，他却没有要听他们回答的意思，兀自道：“三、二、一，咬。”
几人不敢忤逆，纷纷张嘴咬住身旁的人。
仅仅是咬住而已。
程书钰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嗤，像是被气笑了，几步走过去，按住朱大昌的头顶和他咬住许刘昱脸颊的下颌，猛然用力一压、一扯，当即血肉分离、鲜血四溅！
“照着这个标准咬。”程书钰的耐心耗尽了，“谁敢划水，我就捅死谁，明白？”
但凡有点生而为人的善良和宁死不屈的毅力，都不会听从程书钰的话，可惜，这次不等程书钰再进行倒数，几人已经照着他的标准撕咬在了一起。
起初还会流泪，会用各自仅剩的肢体沟通表达自己的无奈和痛苦，后来咬着咬着，就失去了人性，有赌气的，有生气的，还有气不过的，下口一次比一次狠，撕咬一次比一次深。
程书钰也来了点儿兴趣，“嗯，不错，就是这样……继续，再用力一点儿……对，真棒……”
等到许刘昱赢了朱大昌和刘哓肆，夏云扬又看了一场并不存在输赢的无差别分尸现场。
视频停下许久，夏云扬都没有收回视线。
何遇将投影仪关闭，又问出了那一句话：“喜欢吗？”
夏云扬像是才回过神，嘴角带笑，“我都快要看入迷了，你说我喜不喜欢？”
何遇绕过玻璃桌，坐到夏云扬身边，递给他一个U盘，“送你。”
夏云扬接过来，“这是什么？”
“刚才的那两个视频。”何遇近乎宠溺地道，“你不是喜欢吗？拿回去慢慢回味吧。”
夏云扬微微挑眉，“何老板这么大度，就不担心我把这个U盘送到高中队手里？”
何遇却说：“要的就是你去送到他手里。”
夏云扬看着他，“……什么意思？”
“你不是想要老头的命吗？”何遇说，“小陈和老二太碍事了，有他们在，难度恐怕还要翻倍。”
夏云扬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他们不是你的人？”
“不然我怎么会说，我们俩是一类人呢？”何遇的掌心覆盖上夏云扬温润的手背，那双眼睛直直地盯着夏云扬，里面满含着说不尽的惺惺相惜，“我和你一样，都是不被世人理解的存在，他们那么畏惧死亡，却不知道活着才是一种煎熬，如果知道你一心想着的都是报仇和死亡，你觉得，他们会说些什么？”
夏云扬还没说话，何遇已经自问自答道：“他们会让你别说了，会让你好好珍惜现在拥有的一切，会让你放下仇恨，还会让你好好活着。”
“没有人会在乎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他们只在乎他们想要看到的。”何遇握住夏云扬的手，“他们都在利用你，想让你做他们完美的队长，想要你做他们无私的朋友，想要你做他们憧憬的对象，却独独不让你做你想要做的自己。”
“只有我不会阻止你，只有我会帮你解脱，所以我才是真正对你好的人，他们都不配待在你的身边，他们都不懂你内心的真实想法。”何遇挑起夏云扬的下巴，一点一点低头靠近，“我们才应该是一对。”
夏云扬在他即将亲下来的那一刻，偏开了头。
何遇的目光追随着夏云扬，“……难道你不觉得，我说的是对的吗？”
“你说得确实没错。”夏云扬抽出自己的手，拿了张纸巾擦拭着被他碰过的地方，“但这跟你想要做的，好像没有什么必然联系，你觉得呢？”
何遇看着被他弃如敝履的纸巾，“……我以为，我们可以互相安慰，舔舐伤口。”
“十八年都撑过来了，现在终于临近结尾，对我来说这是种莫大的快乐，我并不需要安慰，更不需要所谓的舔舐伤口。”夏云扬面露惋惜，“看样子，何老板也并没有我想象之中的那么了解我啊。”
何遇喉结滚动，而后笑了，“对我来说，这也是种快乐。可能是我没怎么读过书的问题，说话词不达意，请你谅解。”
“没关系。”夏云扬谅解得特别快，“只要你别因为我接受了小顾，就觉得我能接受全世界的男人，这种不必要的误会就不会再发生。”
何遇的下颌线有一瞬间的绷紧，快得像是错觉，他后仰靠在沙发上，跟夏云扬拉开了一些距离，“仅仅能够接受他的意思是，你对他动心了？”
“不然呢？”夏云扬道，“如果有哪里让你误会了，我在这里澄清一下，我确实是没有跟不喜欢的人上床的癖好。”
何遇说：“那我们之间的合作约定呢？”
夏云扬反问道：“合作约定怎么了？”
“有了动心的人，必然会有不舍的牵挂。”何遇看着夏云扬，眼眸的颜色极浅，像是毒蛇盯上了猎物，“你还能在报完仇后，毫不犹豫地跟我一起去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