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游思间逆流成河
高岳闻言，明显愣了下。
他今日只是遵从父皇的想法，向沈沅探下口风，谁知这少年竟打算直接将玻璃镜的生意让与天元商行来做。
但此情此景，确实有种皇家逼迫沈沅，行巧取豪夺之事，然则父皇虽说心急，却并无此意，不过是想早些缓解大周财政的困境。
“怀忠，这.”
高岳正想解释，却闻沈沅打断道：“殿下，此想法我很早之前就有了，今日正好借此机会与殿下商议。”
沈沅不想让高岳把话说的太透，毕竟对方代表的是皇家，是元祯帝，尽量避免双方产生嫌隙。
其实换位想想，他也能理解皇帝的心思，这玻璃镜的利润，单只神京一地，就可产生百余万两的进项，若是推广到全国，虽未必有神京百姓这般富有，但再得利数百万两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这对大周如今而言，可谓是一笔救命钱。
现在的分成是，沈沅与天元商行五五而分，皇家现在碍于颜面，不至于说什么，但时间久了，天子必然会有些想法，这也是人之常情。
毕竟沈沅一个当朝大将，将来若真富可敌国，谁不会忌惮？
与其因此遭致皇帝猜忌，还不如主动让利。
神京收益的五成已经有数十万两，足够沈府用的了。
见高岳面上带着些愧色，沈沅笑着补充道：“天元商行的生意早已遍布天下，我也无心去搭建这样的商业网络，玻璃镜的推广就拜托给四殿下了。”
高岳闻言，便不再推脱，面上带着感佩之色，言道：“我会尽力做好，不知怀忠可还有什么建议？”
沈沅沉吟稍许，清声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但愿有了这笔进项，大周能少些灾民吧。”
这笔钱，无论如何也是因他而得，沈沅不希望这笔财富最后进了某些权贵自己的口袋中。
高岳自然听明白了沈沅话中意思，语气郑重道：“怀忠放心，这钱不会直接入国库，所取所用，皆有我盯着，定会将其用在刀刃上。”
顿了顿，他看向沈沅，语气中带着些敬意，说道：“怀忠胸怀宽广，心系百姓，着实让人钦佩，怀忠此举，于国于民，皆为大功。”
高岳虽不能代表元祯帝给出具体的承诺，但为沈沅表表功，还是有必要的，以安抚这位忠臣良将之心。
至于将来在何处做些补偿，就看天子自己的意思了。
这也是沈沅想要的，他的钱财也够了，何况接下来还有大把的生意可以做，他希望将这些都转化成功劳，没必要去做富可敌国。
当然，他更希望在战场上立功，这样来得更快，也好尽快完成对秋儿的承诺，为少女请封诰命，早日迎娶她过门。
这边与高岳聊完，沈沅回到沈府。
来到后院，就见着一众莺莺燕燕围桌而坐，黛玉、湘云、三春过来，与宝钗和秋儿叙着话。
几个姑娘有说有笑，交谈之声如莺啼婉转，娇媚酥软，屋内香气扑鼻，恍若百花园般，争奇斗艳，姹紫嫣红。
“几位妹妹都在呢。”沈沅走了进来，笑面如风。
“夫君。”
“沈大哥！”
姑娘们纷纷含笑打着招呼。
湘云见着沈沅过来，更显欢喜，圆润脸蛋儿带着两个甜美酒窝，俏声道：“沈大哥来的正好，我们正说起你呢。”
“哦？”沈沅温润柔和的眸光，在几个娇美姑娘脸上一一扫过，带着些好奇道：“说我什么？”
黛玉接过话，罥烟眉微微扬起，掩嘴笑道：“在说沈大哥前几日那些诗，都是为谁而写？”
还未等沈沅来答，就闻湘云抢先道：“那还用说，沈大哥的诗自然都是写给宝姐姐的，‘雪满山中高士卧，月明林下美人来’，这不正是说宝姐姐的嘛。”
‘雪’同‘薛’，这诗也颇合宝钗山中高士晶莹雪的性子，品格端方，志行高洁，对此，几个姑娘都有一致的看法。
探春闻言，英丽明眸微动，俏声道：“不尽全然吧，‘万一禅关砉然破，美人如玉剑如虹’，这诗可一点不像是写宝姐姐呢。”
这时，所有姑娘都将视线转向沈沅，宝钗也噙着笑意看向夫君，黛玉的眸光中闪过一丝探究，都想听听少年的说法。
沈沅感受着一众娇美少女的目光注视，摇头一笑。
他当时还真没想那么多，只是凭着前世的记忆，单纯做了回文抄公。
可这个理由当然无法解释，略微思忖，沈沅将眸光看向妻子宝钗，神情极尽温柔，微笑着说道：“‘雪满山中高士卧，月明林下美人来’确为薛妹妹所作，其余的诗皆是随性而出。”
沈沅觉得这样回答恰到好处，既突显了对妻子的特殊情感，又没将所有诗强行呼应到妻子身上。
宝钗感受到夫君的拳拳爱意，芳心自是熨帖。
众女不无艳羡，宝姐姐在沈大哥心中真真是独一无二的，这样的爱情自然让每个少女憧憬。
黛玉听了沈沅所言，罥烟眉下的妙眸闪过一丝狡黠，纤声轻笑道：“既然余下的那些个诗句儿并非为谁所写，那姐姐妹妹们何不各选上一句喜欢的，当做沈大哥相赠？”
这话一出，湘云和三春看向沈沅的眸光中都充满了期盼，秋儿也同样如此。
沈沅闻言，未置可否，虽说给少女赠诗，是极其暧昧的举动，但现在有所不同，这些诗都是之前写好的，而且他也表明了那些诗并无具体对照，便不存在着他撩拨妹妹们的心思。
犹豫一下，他与身边的宝钗对视一眼，见妻子噙着端娴柔美的笑意并未多想，便道：“这些诗本也无具体所指，妹妹们喜欢便各自选一句吧。”
得到沈沅的肯定答复，黛玉芳心暗自松了口气，前面她提议刚说出口，就有些忐忑起来，担心沈大哥会觉得她多事，好在没有。
湘云闻言，兴奋不已，回神一想，又柳眉微蹙，道：“该由谁第一个挑选呢？”
宝钗微笑着建议道：“通过抽签决定，如何？按抽到号码的顺序来选。”
“宝姐姐这法子来得好，既公平又有趣。”湘云拍手赞道。
其他姐妹也纷纷点头。
于是，就按抽签的方式，很快结果出来，湘云整个人都不好了，语气沮丧道：“我怎会抽到最后一个？”
这副小表情引得姐妹一番娇笑。
秋儿此时却心中欢喜，她抽到了第一个，少女想了想，带着些羞意选了自己属意的那句，轻声道：“我我选‘秋水为神玉为骨，芙蓉如画柳如眉’。”
众人并不意外，少女们都觉得此诗是描写女子极其出彩的一句。
湘云笑道：“正好这诗以秋字起头，自是与秋儿姐姐有缘，合该秋儿姐姐所得。”
秋儿闻言，眸光不经意间瞄了沈沅一眼，不知沈郎当时作此诗时，是否有想到她呢？
“三姐姐，该你了。”湘云看向探春，提醒道。
探春毫无犹疑，果断做出选择，飒然道：“‘万一禅关砉然破，美人如玉剑如虹’，我选这句。”
黛玉掩嘴打趣道：“三妹妹果真有男子气概，平日个那风风火火的气势，就差着一把剑了。”
“好啊，林姐姐，你又来拿我取乐。”探春被说得有些脸红。
平时姐姐妹妹们这么觉得也还罢了，此刻有沈大哥在呢，林姐姐也好说出来？
沈沅接过话，说道：“三妹妹巾帼不让须眉，回头我送妹妹一柄好剑吧，女孩子练练剑，强身健体也是好的。”
探春：“.”
沈大哥不会是将她当成男孩子看了吧
“可我不通剑法。”
“三妹妹若想学，我可传授一二，有些锻炼身体的身法，薛妹妹和众位妹妹都可练练，这样身子骨也能更健朗些。”
“嗯，谢谢沈大哥。”探春含羞应下。
宝钗听了沈沅的话，也不知夫君是否在拿话点她，夫君已经不止一次建议她锻炼身体了，莫不是觉得她身子骨弱，晚上有些承受不住？心念及此，丽人白腻面颊就是有些发热。
“该到二姐姐了。”
温柔沉默的迎春被众人盯着，那张温柔标致的玉容倏染红霞，带着些羞怯之意，腼腆轻语道：“我选‘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沈沅闻言，心中略微有些怪异，这诗他觉得更符合黛玉的气韵，却是被迎春选了去。
不由看了黛玉一眼，却见林妹妹眸中闪过一丝异色，许是她也极喜欢这句诗吧，只是与她无缘。
迎春之后才是轮到黛玉，现在所剩的几句诗中，可选的也不多了，少女想了想，嘴唇翕动一下，纤声道：“我选‘姑苏城外花作好，万树桃林月满山’。”
探春道：“林姐姐也是姑苏人吧？”
“嗯。”黛玉螓首微点了点，轻声回应。
好像上次听云妹妹说，沈大哥也是姑苏人士呢，或许这句诗才真真与她有缘.
接下来，轮到最小的惜春。
不出意外，小萝莉选了‘袅娜少女羞，岁月无忧愁’。
沈沅看向惜春，温柔笑了笑，但愿这清冷的小姑娘能真正无忧无虑，慢慢开朗起来吧。
最后终于轮到湘云了，却让众人感到尴尬。
因为最后只剩两句：‘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一曲高歌一樽酒，一人独钓一江秋’
无论是各领风骚，还是一人独钓，这都不符合一个女孩子的气韵，这可愁坏了小湘云。
“唔唔.”小姑娘都快哭了，情绪有些低落道：“这都不是女孩能选的”
众人也是被湘云这副模样逗笑起来。
“伱们还笑！”湘云鼓了鼓香腮，看向沈沅，带着央求的语气道：“沈大哥再为我单独写一句，好不好？”
沈沅见少女扯着他衣袖，露出一副可怜又可爱的表情，摇头一笑。
略作思忖，清声道：“‘云卷云舒自在天，心随云影共翩跹’，云妹妹觉得如何？”
沈沅临时想了这么一句含云量颇高的诗句，寓意也清晰明了，希望湘云自由自在，随心快意。
湘云嘴上复念两遍，觉得甚合心意，嫣然赞道：“嗯，沈大哥所作自是极好的，我很喜欢呢。”
每个姑娘都得到了自己喜欢的诗句，又聊了一会儿，就绕过这个话题。
随后，黛玉眷烟眉下，明眸熠熠而闪地看向沈沅，纤声问道：“沈大哥，那书稿可有什么地方需要做些修改？”
“无需做什么修改，林妹妹词句文雅，又兼具通俗易懂，按原稿刊印即可。”
沈沅昨日虽弄散了一地，之后莺儿捡起来后，他确实有仔细看过。
黛玉不愧是红楼姑娘里的文艺担当，文稿上不仅字迹娟秀，文笔也极佳。
虽然小说话本是以故事为核心，但文笔也是很重要的，若是太俗太粗白了，会让人嫌弃，同时也不能晦涩难懂，这中间要把握一个度，而黛玉确实处理的极好，好似天生就懂得话本小说的写法。
得沈沅这般夸赞，黛玉自是开心的，心里也长长松了口气，写这卷白蛇缘起，她的确花了不少心思。
沈沅接着道：“那卷书稿暂时就不还与林妹妹了，回头我拿去给翰墨斋刊印之后，再将底稿归还。”
说到这里，他心头又是一阵怪异之感，昨日书房的一幕再次在脑海中浮现。
那时莺儿在迷离之际，不留神将书稿扑落到地上，之后又在尽情之时，逆流成河。
好几页书稿被水湿透，即便晾干，也已是皱皱巴巴，这样直接拿去刊印肯定是不行的。
沈沅需要把那几页誊抄一遍，昨日看完书稿已经很晚，还没来得及抄写。
宝钗身旁的莺儿听着沈沅与黛玉的对话，脑中不知飘过何种画面，小脸早已是红扑扑的，襦裙下圆润玉腿紧了紧，微微有些颤栗。
好在裙摆足够长，不然都该被人瞧出异样了，那亵裤上分明已经出现了水印。
黛玉看着眼前的温润少年，微笑道：“那份底稿不还回来也没关系的，我还誊写了一份。”
少女嘴上虽这么说，但心里还是希望能拿回那份底稿的，那是她第一份拿去刊印的话本，意义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