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番外六

番外

汽车轮胎在路面上发出摩擦来,还略带一个小弧度飘逸,许舅妈坐在副驾让小心,许舅舅稳住了方向盘,也是背脊一身冷汗,但顾不得这个,而是看着前方开车,一边问:“刚阿扉喊你妈妈了?姐!”

也幸好这会不像未来十多年后,经济蓬勃发展,城市里车多的如流水马龙,时下小轿车还是稀罕东西。

“阿扉刚叫了?”许舅妈都愣了,她刚没听见,吓得惊魂未定。

许舅舅:“我听阿扉喊妈妈。”

“姐你说话啊。”

许攸林抱着儿子先是怔了好一会,而后不可置信的看着怀里儿子,齐少扉小手攥着妈妈的衣袖,喊:“妈妈,妈妈。”

声音不大,但车里安安静静的,一时大人都听见了。

许舅妈一声天啊,很是惊叹。许舅舅更是,他想说,该不会是那颗葡萄呛着阿扉,歪打正着刺激的阿扉好了,这武侠小说都是这样桥段的。

夫妻二人想法差不多,但二人谁都没说,过去太多太多给阿扉治疗方法手段,每每都让姐姐失望,让家里父母失望。

许舅舅不言语了,是加快了先送医院,由医生检查。

许父许母不放心,拦着车跟在后头,两辆车前后脚到医院的,许舅舅抱着外甥,家里人跟在一旁,医院护士一看来人,便说:“张大夫今天休息,先安排林大夫见。”

又问:“少扉怎么了?”

“刚吃了一颗葡萄,不知道是呛着还是怎么,突然脸发白,喘不过气,倒在地上,在来的路上——”许攸林本想说来的路上叫了她妈妈的,可想了下,见父母也到了,便没再说下去。

她一颗心高高悬挂,想了许多,就不敢往最好处想。

护士医生先把齐少扉送入急救室中。

门外,许舅舅说:“姐,我刚看阿扉进去时,气息没刚才在家里那么紧促了。”意思肯定没什么大碍。

“我知道。”许攸林点点头,又看弟弟,“他能吃葡萄,从没过敏过,跟你刚才也没干系。”

意思让弟弟也没自责担忧。

许家家风就是如此,一家人坦诚互助,即便是有了事情,先解决问题,别互相埋怨推卸责任。许舅舅对齐少扉如何上心,这就不用提了。

一家人在外等了十来分钟,护士出来,说:“少扉情况稳定了,现在呼吸正常,就是——”

“就是什么?”许舅舅急了。

护士说:“少扉会说话了,你们知道吗?”

“真会说话了?!那就是刚没听错。”

许父也急了,“什么?少扉会说话了?”许母也在旁问:“到底怎么回事。”

“爸妈你们先别急,刚来的说话,阿扉喊妈妈,我也以为是我听错了。”

一家人如今都是高兴,阿扉会喊妈妈了。

“可真是聪明。”

“阿扉现如今如何?能不能进去看看?”

护士知道许家人担忧孩子,便点头说:“小心声,他也没睡,还睁着眼,刚看看我还看看林大夫,跟不认识我们似得,林大夫说应该是呼吸困难有些缺氧,现在好多了。”

一家人进了急救室,齐少扉躺在病床上,身体细条条的白净瘦弱小男孩,还戴着呼吸器,林大夫帮忙取了,齐少扉呼吸顺畅,目光灼灼的看着床边的大人。

许攸林有些忐忑害怕靠近,小心摸儿子发丝,“阿扉,现在怎么样了?”

“妈妈。”齐少扉声音虚弱又沙哑,音也咬的几分软绵不准。

可这样病房中的许家人都喜极而泣,太高兴了。

许攸林眼眶发红,忍住了眼泪,不住的点头,说:“阿扉乖,妈妈陪着你,你睡会。”

齐少扉想说别的,眼里对这个世界充满了陌生,但面前的女子,就是他记忆中阿娘的模样,可是阿娘头发短了,穿着也不一样了,还有这样的房间,还有大夫。

他想起越越说的‘他的世界’,越越现代的世界。

脑袋好疼好疼。

齐少扉一蹙眉,林大夫便上前查看,而后安抚了病人情绪,戴上了呼吸机,请许家人先回,留一人看着守夜就行。

其实不用看的,只是林大夫知道,许家人肯定不放心。

许舅舅不放心姐姐一人在医院,最后是连翻请求,同姐姐两人都留了下来,自然阿扉也转到了单间病房。等孩子睡着了,许舅舅让姐姐去另一张床睡一睡,他靠沙发上眯一眯就好了。

可俩大人都睡不着,床上的阿扉倒是睡得沉。

“姐,之前大夫说了,阿扉声带没问题的。”许舅舅先开的口。

许攸林点点头,也是小声说:“他出声时,哭的声我还记得很响亮。”

“如今会说话了,因祸得福,慢慢来,之后总会好的。”

许攸林嗯了声,眼底重新燃起了斗志和希望。许舅舅则是看着床上阿扉,想今晚这事真是跟那武侠小说里情节似得,一颗葡萄让阿扉能张口喊妈妈了。

实在是太奇特了,许舅舅难免往迷信那边想去,暑假前捐款修缮的朝阳希望小学,开了学,这才没一礼拜,阿扉就能喊妈妈了。

大师算对了?那朝阳小学真的利阿扉?

第二日齐少扉便醒来,只是他身体实在是虚弱,就像是一只单薄的原本空空的玻璃瓶,突然涌进了一个新的灵魂,契合成前,总是要适应适应。

他的病便时不时发作,气短胸闷有时候呼吸难。

好的时候,便精力不济,人昏昏沉沉的,醒来的时候也短,醒来时,身边总是有妈妈陪伴,齐少扉看妈妈发白的发丝,弱着声说:“妈妈、休息。”

“妈妈不累的。”许攸林哄着孩子说。

齐少扉便认真又说妈妈休息。

旁边许舅妈笑着说:“大姐,孩子这是担心你呢。”又同阿扉说:“你小小的人就别操心了,有舅妈在,今日轮着舅妈来照看你,夜里你妈妈就会回去休息了。”

齐少扉嗯了声,想笑一下,说:“舅妈。”

“好孩子。”许舅妈摸摸孩子头。

这孩子也太乖太听话了。

病了这么多年,如今一说话,也能听懂大人谈话,也有自己思维了,只是身体弱,身体弱能养不碍事的,比以前自闭时状态要好,像寻常小孩子了。

这在医院一住就是一个月,后来齐少扉身体好了些,没有动辄呼吸困难要晕倒,虽说身体还是很弱,可能接回家中慢慢养了。

齐少扉叫奶奶爷爷叫舅舅,还跟在国外的表姐和上大学的表哥通过电话,家里人好关心他的,可他想越越。

表哥还从京都赶了回来,特意看望他的。

表哥叫许知文,今年读大三,课业繁忙,但再繁忙,得知小表弟从自闭症中走了出来,还是心里牵挂,调了实验,挤出来了几日,想回来看看表弟。

他进了屋子,表弟坐在地毯上,正捧着一本绘图书看,外头阳光洒在小表弟身上,显得表弟身体很是单薄。

“阿扉。”

齐少扉从书中抬起头,仔细看着来人,听出熟悉的声,便叫:“表哥。”

“你在看什么?”许知文一同盘腿坐下,他发现小表弟很是文静沉稳,不像是十岁的小孩,不过小表弟身体不好,以前也没跟同龄小孩一起玩过,可能这样也正常吧。

齐少扉把书让表哥看。许知文接过,有点诧异,“地理?我还以为你会看什么故事书。”

“爷爷借我的书。”齐少扉现在说话还有些滞涩,不过他想多多练习,跟表哥说:“我想看看这个世界。”

许知文一下笑了,摸表弟后脑勺,“不错,你病好了,新认识认识这个世界。”表弟很是聪明,还知道从地理书找。

“表哥,你在京都读书吗?”

“是啊。”许知文点头,很是耐心,就当陪表弟练练说话了,“你好奇吗?我可以跟你说说。”

齐少扉想到越越说的‘进京赶考’,越越在的地方肯定没有大盛、没有华都,只有京都。

“表哥你知道岳省在哪里吗?”

许知文:“找岳省啊。”他一看,地图表弟早翻好了,表指着一处,又笑说:“你是不是都找到了?”

齐少扉点头。

“聪明!”

“表哥,岳省的锦绣县呢?还有大湾村。”

许知文便没办法了,“地图上没那么细,锦绣县我还真没听过,得找放大的地图,先找岳省地图再看几个市,底下多少县……”

许舅妈敲门端着水果进来,问两人玩什么,许知文说:“妈,弟弟问我事情,我先不吃了,阿扉等我,我去找找爷爷书房找找。”

“爷爷书房没有。”齐少扉说。

许知文:“那我去电脑上找。”

“找什么啊?”许舅妈问。

许知文一边往出走,一边跟妈妈说:“弟弟想知道岳省锦绣县大湾村在哪里。”

“大湾村?”许舅妈听闻愣住了,这名字她知道的,是放了水果盘给阿扉,带着门先出去。

齐少扉撑着地起来的,很是懊恼,这具身体太弱了,不能保护越越。

君子自然是不能偷听,但齐少扉想着他现在不是君子了,舅妈刚才神色,肯定知道大湾村在哪里的。

表哥说锦绣县时,舅妈都没反应,只对大湾村诧异的。

于是齐少扉趴着门偷偷听,可惜许家房子隔音好,齐少扉还打开了门露出缝听楼下舅妈和舅妈说话。

“真的是,姐你问知文。”

许知文还懵着,却也点头,“弟弟刚问起来,说岳省锦绣县大湾村在哪里,他拿的地图不是那么细致。”

“妈、姑妈,我还要给弟弟找地图——”

许舅妈拉住儿子,“你急什么,大湾村我知道在哪,你姑妈也知道的。”

“啊?真的?”

许舅妈:“之前你爸爸给捐了钱该朝阳希望小学,这事你知道的。”

“我知道,但那都是迷信,我爸是不是被骗了?”许知文知道大师算过这事,但他不信这个,听妈妈说起来给弟弟祈福,还说不如去求医,那时候实验繁忙,也没听详细的。

许舅妈便得意,“你说巧不巧,你爸爸才捐完款,学校盖好了,九月孩子们入学,没一个礼拜,你弟弟吃了颗葡萄就会叫妈妈了。”

许知文:……消息接收太多已经不知所措了,他诧异看姑妈。

许攸林点了点头。

怎么回事,一向信科学的姑妈都点头了。

“大湾村你姑妈亲自去过的。”

许攸林便说:“学校在中湾村,那边十几个村子的学生都在一处上学,中湾村隔壁就是大湾村,距离山里有段路的……”

“妈妈!”齐少扉推门跑出来,只是差点从楼梯滚下来。

底下大人都吓了一跳,许攸林更是跑上前,让儿子小心些,齐少扉懊恼忘了现在太弱了,抱着妈妈胳膊,问:“妈妈,我想去大湾村。”

“你怎么对大湾村这么好奇?”许攸林也好奇。

齐少扉说:“我梦到的,那里有越越。”

“越越?”

许舅舅从外头进来,手里抱着海鲜箱子,见屋里人都站在客厅,当即是问妻子,“怎么了?”

“阿扉说想去大湾村。”

“他知道大湾村?”许舅舅问完,又想起来,“咱们之前说话也没避过阿扉,想必他听见了。”

“不是,爸,是弟弟说大湾村有他的朋友叫越越。”

许舅舅就愣住了,这、这,大湾村在哪他知道,就在希望小学隔壁,可那边十多个村子,孩子叫什么,他怎么会知道的,就是他姐姐跑了一趟,想必也不会记得,为什么阿扉就知道?

全家都好奇看过去,许父许母怕吓着阿扉了,许母还哄:“阿扉,你跟奶奶说,怎么知道的啊?”像是哄小朋友语气。

齐少扉不知道怎么说,他想到了越越以前跟他说的,思索了下,很认真很认真说:“我做梦了,梦里大家都在,爷爷是我外公,最后做了正五品的知州,奶奶是诰命夫人,舅舅也做官了,七品的县令,阿娘,阿娘……”

“阿娘如何?”许舅舅好奇问,心想他还是做官的。

齐少扉低着头,说:“阿扉十五岁时,阿娘病逝。”

许舅舅忙呸呸两声,许攸林上前揉儿子脑袋,“妈妈好端端的站在你跟前的,那都是做梦。”

“是啊是做梦。”

齐少扉执拗摇头,“不是做梦,梦里有越越,岑越。”他说的很庄重严肃认真。

全屋大人都怔住了,一贯不信鬼神的许父、许知文这会也没一言堂的反驳孙子/表弟,许舅舅更别提了,他做生意人,是有利的都信,不利的那都是迷信,这会便嘀咕:“都说小孩子眼睛亮,咱们阿扉情况不一般,兴许真是忘了喝孟婆汤带着记忆。”然后被父亲瞪了几眼。

许舅舅不出声了。

“舅舅说的对吧。”齐少扉点了头,支持舅舅,“我之前做探花郎,会写诗会提笔墨的,爷爷哥哥你们不信,我给你们写我作的诗。”

“你们要是信我了,可以带我去找越越吗?”

“妈妈~”

齐少扉可怜巴巴望着妈妈,哀求道。

许攸林是心软,在病好的儿子跟前根本没什么理智,答应说:“你不用证明什么,要是想去大湾村,养好了身体,妈妈带你过去,那边路途遥远倒了许多工具,要是你过去,身体肯定吃不消的。”

“对对,阿扉你先养身体,舅舅给你打电话过去查查,问一问那位越越小同学住哪里,几年级了。”

齐少扉高兴起来,很是真诚的说:“谢谢妈妈谢谢舅舅,谢谢大家!”

“不客气,一家人还生分了?”许舅舅笑呵呵的,就当哄孩子玩,这也没什么大事,又八卦心上来,好奇说:“你说的那位越越小同学,之前跟你什么关系啊?”

齐少扉:“越越和我成婚,夫夫六十八载,还育有一子。”

许舅舅:?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