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女莫若母,范夫人其实知道自己女儿心中的想法。
范如意那夜在平阳侯府里抓着萧云樾的衣摆哭求的样子宛如癫狂,可转眼却好像突然开了窍似的,呆在家中安分守己的待嫁。
范武昭以为是萧云樾说得话太决绝,让范如意死心了,觉得这样也不失为是一件好事。
但是范夫人却知道是事出反常必有妖,范如意前后的转变实在是太大了,她恋慕萧云樾多年,论起执念来并不比嘉宁公主少多少。范夫人只见她那样就知道她绝对没有死心。
但是那会儿她却不敢把自己的猜想告诉当时正在暴怒的丈夫,若是当时就跟丈夫说了,只怕正在气头上的范武昭立刻就要打死范如意。
在范如意整个议亲的过程中,范夫人一直提心吊胆,生怕范如意会突然作妖。
结果出乎意料的是议亲很顺利,婚仪也很顺利的完成了,三朝回门的时候,女婿看起来对范如意也多有维护。虽然她还是经常往娘家跑,但却没有再提起萧云樾。
范夫人还以为是自己太过疑神疑鬼,猜错了范如意的心思。但是前日里家中刚得了萧云樾要带着夫人来晋云城的消息,范如意便立刻回了娘家,此事由不得范夫人不多想。
不止是范夫人是这么想的,范武昭也是这么想的。
他把萧云樾当子侄看待,知道萧云樾成此姻缘不易,所以更不能放着范如意去给他们夫妇添堵。
毕竟两人还俱是新婚,范武昭也拿不准这位新夫人的脾气,也不知道她当时知不知道当时的那件事,万一让萧云樾因此和妻子生了龃龉,那他可就是罪人了。
范如意成婚之后,看起来比在闺中的时候沉稳了许多。她梳了一个妇人间时兴的朝香髻,上面簪着金钗和丝绢做的牡丹。
听了父亲的话后,她也只是微微一笑道:“父亲您想什么呢,我回来不是为了平阳侯。只是则宁时常在军中,公婆又不在幽州。我有些想您和母亲了,这才时常回家的,则宁也劝我多回来看看你们。”
“何况。”范如意顿了顿道:“我和平阳侯如今都已分别成婚了,况且则宁对我也很好,以前的事不过都是年少轻狂时的痴妄之念而已。”
范武昭的心里对范如意的话还是有些狐疑的,只是面上看着倒是缓和了很多,点了点头道:“你能这样想,我和你母亲也就放心了。以前的事就不要再提了,谁都有犯错的时候,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
则宁就是范如意丈夫的字,确实是个极沉稳的孩子,对范如意也很好。
倘若因为这个亲事,让范如意从此以后能变得成熟稳重起来,那范武昭就谢天谢地了。
晋云城中的平阳侯府因着当年范如意的那件事,从上到下的服侍的人俱都被换了一遍。
之前萧云樾是调了幽云十六骑的私卫来守府邸,但是这样到底不太好,他从晋云城回京之后,就问晋阳长公主要了一批人放到了晋云城中的这个府邸里来。
晋阳长公主选来给儿子的人,自然是精挑细选过的。比起之前府邸中服侍的人来说,这批人显然也服侍得更好些,最起码嘴严。
得了京中这边的消息后,府邸已经全都打扫换新了一遍。元妙仪进府的时候,恍惚间有种回到了京城中侯府的感觉。
这一路上过来,虽然住的驿站萧云樾也是尽量挑条件最好的住,但是和晋云城里专门为他修的府邸到底是有区别的。
晚上简单用了些晚膳后,崔嬷嬷服侍元妙仪好好的洗沐了一遍。
想着是在自己家里,府上也没有客人,她的身边又只有萧云樾一人,洗沐之后元妙仪便没有再束发,任长发散在身后。
晋云城中的天气要比京中更干燥,她趴在放在内室窗边的美人榻上,感觉夜风微微吹拂在自己脸上。
这里的天空似乎也比京中更高更辽阔,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绚烂的星河,元妙仪很喜欢这样看过去没有任何遮挡的天空。
萧云樾也很喜欢元妙仪在自己面前这样散着发的样子,比起平日里的端庄,她这样散着头发的时候,看上去似乎顿时小了几岁,而且显得人很放松。
他接过了白芷手里的细布,单膝跪在榻上,耐心地给妻子拭着头发。
直到细布上再也按压不出什么水迹,元妙仪的头发看上去也已经半干之后,萧云樾才将手上的布巾放在了一旁,然后和元妙仪并肩趴在了一块儿,一起看着外面的夜空。
这样的场景萧云樾从小到大看过了不知道多少遍,他看着元妙仪问道:“你喜欢这里吗?”
元妙仪偏过头,侧脸枕在自己扣住窗棂的手背上,轻轻点了点头。
其实萧云樾能感受得出来,从洗沐完后,元妙仪便显得特别放松。妻子似乎和他一样,比起京中的富贵锦绣,她更喜欢晋云城的天高云阔。
“那里是北斗七星。”萧云樾突然指了指天际上正明亮地闪烁着一排像勺子似的星星对元妙仪说道。
元妙仪看了看那一排星星问道:“你还会观星吗?”
萧云樾摇了摇头道:“我看不出天象吉凶,只认得它们的名字。”
说完看元妙仪似乎有些感兴趣,他干脆伸出手道:“这里看不清楚,我带你去屋顶上看吧。”
元妙仪轻笑着将手放进萧云樾的手心里道:“会被人看见的吧?”
萧云樾握紧了妻子的手无所谓道:“晋云城里我最大,看见了就看见了,难不成还有人敢说我和你的闲话。”
再说了,晋云城里民风开放,他们俩可是正儿八经的夫妻,去屋顶上看个星星有什么不行的。
在外间的崔嬷嬷本来正打算进去问问内室要不要熄灯休息了,却看见小侯爷牵着散着头发的她家姑娘往外走,不知道要去干嘛。
她刚想出声询问,就看见萧云樾拉着元妙仪往院中去了,然后萧云樾伸手揽住元妙仪。
崔嬷嬷只觉得眼前一花,再看的时候,两人就已经在房顶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