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雪向来是那种不怕事儿的人。其实说实话,像她这样经历了这么多事还一路走过来的人,死都不怕了,还怕林助理这种小人做什么?
她真的不怕别人赶她走,但是的确挺膈应——被人耍着玩,还不能反抗。
比如说现在。
她已经在骄阳似火的天空下奔跑了几个小时,晒得像非洲人一样,别说流汗,就差被晒出人油了。
要是林助理炒了她,她不觉得奇怪,可那个死变态竟然派她出来跑业务,让她发传单!
没错,所有的业务员在盛夏的中午都回去避暑了,林助理却派她出来发传单。说是临时人手不够,从企划部借人。如果她不去,就扣部门员工们的奖金。
你们见过领导拿一个部门的人的利益绑架一个员工吗?
林助理就是这种人。
想到芳姐他们对自己这么好,却要被连累挨骂和扣奖金,薄雪就只好咬牙忍了。
她没有在心裏骂林助理,只是责怪自己——这么多年了,臭脾气还是改不了。遇上林助理这种变态的疯狗,她就应该绕着走。,就算被咬了也不能吭声,怎么可以被狗咬了就去咬狗呢?结果就是现在被疯狗咬住不放了。
薄雪找营销部的人借了一套临时工作制服,抱着一摞传单,手也酸了,嘴也说破皮了,脸都笑得僵硬了,但是她还在坚持,保持甜甜的微笑向路人递上传单:“您好,有兴趣可以看看我们新楼盘!”
渐渐地,她感觉到了头晕眼花,耳鸣,就在她想着自己是不是要晕倒在大街上的时候,一杯清凉的绿茶冰沙递到了她的面前。
她勉强抬眸,定神一看,竟然是舒桐。
他照旧是一副憔悴落寞的样子,穿着稍稍比原来整齐了,脸上是揶揄的笑:“江南国际是三无公司吗?竟然这样虐待员工,大中午让你出来发传单。”
薄雪本来还想着他是仇人,不能没骨气地喝他买的东西。但是看着冰得冒气儿的冰沙,实在抵挡不了诱惑,便十分不客气地接过来,狠狠地喝了一大口,这才觉得从沙漠中回到了现实,生命指数回来一半。
盛夏的中午,两个人坐在舒桐开着冷气的车上。薄雪狠狠吸了几口凉气,给自己补充着能量,闭目休息了好久,火热的体温才恢复到正常,气息也顺了很多。想到林助理那张嘚瑟的嘴脸,薄雪嘴裏含着冰沙,含糊不清地说:“是啊是啊,我们公司就跟山西黑煤窑一样黑,老板都是死变态!”
舒桐愣了一下,咳了一声:“不会吧?这又不是旧社会,哪里会有这样刻薄的老板?”
薄雪说:“那你看我现在像芦柴棒吗?”
舒桐淡淡地看了一眼弱不禁风、晒得像非洲人一样的她,说:“挺像的。”
薄雪说:“那就是因为我生活在旧社会啊!”
舒桐干脆闭着嘴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他说:“我觉得你更像巴格达的难民和非洲的饥饿儿童。”
舒桐觉得两人这次见面比上次好多了,至少薄雪没有那样仇恨他了,态度也好了很多,至少愿意跟他说几句话。薄雪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她心想着,人家大热天给我送绿豆冰沙,也算是恩人了,所以不由得态度软和了一些。更何况逝者已逝,还能怎么样?
车窗外骄阳似火,车内却凉快得像天堂,两个人静静地看着车窗外形形色|色的人群。
气氛缓和了,话题就好找了。舒桐打量了她一下,说:“这就是你暑假的工作?”
薄雪直视着他的眼睛说:“是的,同宿舍的姐姐介绍的,给她亲戚当助理。时间是两个月。”
舒桐又不着痕迹地看了看她的制服,说:“需要大热天出来发传单吗?”
薄雪叹了口气说:“别提了,得罪人了,被穿了小鞋。”顿了一下,又说,“不过这件事怪我。”
舒桐说:“你怎么惹人家了?”
薄雪说:“简单来说吧,我遇上了一条狗,它突然咬了我一口,我惯性地回咬了它一口。咬完后,别人告诉我,这是条变态多年的疯狗,于是我就被这只狗追着咬了。”
舒桐将手抵在嘴边轻轻咳嗽了一下,才努力压制住笑声,说:“所以你就被打击报复了?”
薄雪哀怨地点了点头。
舒桐轻笑了一声,说:“好吧,可怜的小家伙,还没有吃午饭吧?想吃什么?”
薄雪说:“算了,谢谢你的冰沙和空调,我得继续去干活了。这几捆宣传单要是发不完,明天还得继续呢,我可不想明天继续在太阳下边晒着。”
舒桐说:“放心,明天据说有暴雨,不会有太阳晒了!”
薄雪瞪着他,他忍不住乐了。
终于在薄雪面前占了回上风,一雪前耻,真是快意!这丫头牙尖嘴利的,脑子还特别灵活,一句话总能把他呛死,这次总算扳回一局!
舒桐看着薄雪又抱着一摞宣传单,很敬业地向路人发放,他看了很久,然后将车启动了。
车开向了江南国际房产公司的总部。
他太久没去公司了,听说业绩越来越差,内部管理也混乱了起来。舒桐有些头疼。想到薄雪那天晚上丢下的那句话“既然死不了,就好好活着吧!”他想着生活总得继续,日子也得过下去,公司也有小影的心血,他也是时候调整调整自己的状态,好好工作了。
很久没有来公司了,很多新的面孔他都不认识。据说中层都换了几茬,高层也换了好几个,帅不在,军心动,这是必然的结果。
林若然许久没有见到舒桐了,有些撒娇地说:“舒总,你怎么不接我电话?公司的事情我要向你汇报呢!”
舒桐疲惫地说:“前些时间去了小影老家,累,有事改天说吧。替我召开全部中高层会议,所有的人必须到场。”
舒桐一直对林若然公事公办,这一年自左小影死后,他连话都不想和她说,更不想跟她见面。林若然只能天天往舒女士那里跑,打听他的消息。
可是舒女士也没有自己儿子的消息。
他把自己锁在自己的世界里,独自悲伤,拒绝了所有的人和事的打扰,包括自己的母亲和最重要的事业。
会议室在36楼。
下午四点多,原本是盛夏太阳最烈的时候,突然乌云压城,天瞬间变得要塌下来一样,狂风大作,电闪雷鸣,搅得人心裏十分烦躁。
舒桐正在听着中高层争吵,各说各有理。他突然拿出手机看了下天气预报。其实不用看也知道,这肯定是暴雨前的前兆。
也许是下雨前空气烦闷,舒桐渐渐觉得不安起来,心情也越来越焦躁,耳边早就听不见中高层争吵的声音,心绪早就飞到了本城最繁华的商业街里。他仿佛看见一个瘦弱的、倔强的女孩在狂风中给路人发传单。大雨倾盆,将她和那摞纸淋个透湿。
偏偏这孩子还特别敬业,嗓子嘶哑了依然坚持,保持甜甜的微笑。他想:如果每个发传单的业务员都像她这样,房子何愁卖不出去?
想到这裏,舒桐突然一挥手站起来,所有的人都停止了争吵,诧异地看着他。他皱着眉头望着这些人,说:“我这么久没有来公司,你们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向我汇报吗?就只当着我的面吵架?那你们继续吵吧,我先走一步。林助理,你来主持会议,看着他们吵,不吵到六点不下班,谁也不许提前走,不然就扣年终奖!”说着,他看了眼神情尴尬的众人,转身走了。
他开车驶出公司大厦的地下停车场的时候,正赶上一场瓢泼大雨。大雨砸得路人尖叫着奔跑,四处找躲的地方。这种雨势,一秒钟就能把人全身淋透。
刚刚开始变天的时候,薄雪想着手头还有最后一捆宣传单,干脆发完再走,也许可以在大雨来临之前发完。舒桐那家伙不是说了吗,明天有特大暴雨,何必留个尾巴让林助理找碴,找自己部门的麻烦?
正是抱着这种侥幸心理,所以薄雪才又发了一阵儿。却不想大雨来得那么快,她还来不及躲雨便被暴雨迎头浇到脚。她下意识地先将这些宣传单藏在了怀里,然后迅速地从包里拿出一个塑料袋子,将这些广告宣传单装了进去,再装进包里,最后藏在了怀里紧紧护着。
因为忙着藏广告宣传单,所以等她藏好准备去找避雨的地方的时候,才发现所有能避雨的店铺里裡外外全是人,人挤得都站不下了。她很努力才占到一个位置,稍稍能避下雨,但她还是被雨淋得全身湿透了。
舒桐开车经过的时候,就看见这样的景象。
这哪里是在避雨?一半身子在屋檐下,一半身子在雨中,一只手还很奇怪地将包抱在怀里,这是什么奇怪的姿势?
舒桐左看右看,车里没有雨伞。他想了想,直接冲过去,将这倒霉的丫头一把拉住,向车里跑去。
薄雪吓得“呀”了一声,还以为遇上抢劫的了,吓了一跳,赶紧把包护紧。看清楚是舒桐后,她才放心地跟着他跑。
虽然只有几步路,花了总共不到几秒的时间,但舒桐全身也被淋湿了。
薄雪被舒桐一把塞进了车里,她连忙去拿包。舒桐没好气地笑着问:“包里装着钱吗?怕淋湿了还是怕被抢?”
薄雪一边往外拿东西一边说:“是啊,是啊。”
薄雪小心地将塑料袋打开,赫然是一堆花花绿绿的广告单!
舒桐顿时就来了气:“我以为是百元大钞呢,怎么是一堆废纸?至于吗?你将这塑料袋护着你的小脑袋瓜子,就不会淋成这样;你将这塑料袋护着你的包,你包里的手机和钱就不至于被泡水,可是你这个小傻瓜竟然……”说着,舒桐都气得不忍心说下去了。
薄雪白了他一眼,说:“这可不是废纸。这是我们部门的人辛辛苦苦做出来的成果,跟自己孩子一样。你看,这宣传页漂亮吧?是我们部门的老大芳姐亲自设计的,设计师红姐做的,漂亮吧?文字是不是很经典?是我们文案姐姐想的,她可有才华了……”
薄雪一边抚去宣传单上的水珠,一边用干纸巾小心地擦了又擦,还自豪地向舒桐介绍同事们的劳动成果。
薄雪虽然才入职几天,但是对企划部有着极深的感情。可能这些宣传单在别人眼里和废纸没有什么区别,但薄雪却认为这是他们极其优秀的劳动成果。因为她知道这张纸产生的来之不易,是众人心血的结晶。
舒桐深深地望了她一眼,说:“你在企划部当助理?”
薄雪擦拭着宣传页,头也不抬地说:“是啊,这些就是我们的作品。漂亮吧?”
舒桐面无表情地说:“嗯,漂亮!”
车平稳地开着。虽然下了暴雨,但是天气依然十分闷热。车里开着空调,不一会儿,湿透的衣服也快风干了,薄雪不由得打了个喷嚏。
舒桐的眉头皱了皱,把车开进了一家商场,直接将她领到了一个女装专柜,让服务员给她换一身干净衣服。
薄雪了解了他的意图后,坚决拒绝。
舒桐说:“少废话,你不想生病就赶紧把湿衣服换下来。”
薄雪说:“你送我回宿舍就行了,这裏的衣服我不要,我还不起钱!”
舒桐恼火地说:“我送你,要还什么?”
薄雪说:“对不起,我跟你不熟,不要你送!”说着转身就走了。
专卖店的服务小姐呆了,手足无措地看着舒桐。舒桐愣了愣,只好抱歉地跟人家笑了笑,转身去寻薄雪。
车上,薄雪说:“谢谢你今天帮了我两次,但是咱俩不算朋友是不是?我是个清贫的学生,咱们俩的消费水平不一样。你给我买冰沙,我可以高兴地吃,但是如果你送我那种衣服,我不能要,希望你理解。”
薄雪是经过思考才说这样的话的。她并不是不赶流行,这种衣服她在电视上也看到过,一套衣服起码得十万元!天哪,她一个要靠打工挣学费的穷学生,怎么能接受这种礼物?何况还是舒桐要送给她。
想着,她又觉得自己小心眼了,于是她咧嘴笑了笑说:“我是不是挺小把式的?把钱看得很重?努力跟你搞阶级分化?”
舒桐静静地开着车,没有回答她。
她有些不安,问:“你生气了?”
舒桐看了她一眼,说:“没有,只是头一次看见你笑,觉得很美!”
薄雪呆了,脸也红了。
舒桐突然觉得脸热热的。
许久他才笑着说:“好吧,你是第二个拒绝收我礼物的人。第一个是你小影姐,她那时候也挺倔的,也跟我搞过阶级分化。”
说到左小影,薄雪的心突然疼了下。
舒桐也是。
两个人都沉默了。
舒桐握着方向盘,问:“你恨我是吗?怪我害死了你小影姐?”
薄雪恢复了冰冷,不再说话。
舒桐问了薄雪的地址,然后问:“这是公司的宿舍?”
薄雪说:“嗯。本来我没有资格住,是芳姐破例让我住的。”
舒桐也“嗯”了一声。
下车的时候,薄雪说:“谢谢你,但是我不跟你说再见。”
舒桐皱着眉头说:“为什么?”
薄雪说:“因为我们不是朋友。”
舒桐的心紧了一下,没有再说话,只是看着她瘦弱的身影慢慢走进小区。
夏天的雨像婴儿的情绪一样,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刚刚天还黑得像世界末日一样,这会儿又在傍晚六点多锺的时候亮如白昼。就像爱情一样,悄无声息,来去不受控制。
第二天,薄雪病了。经过昨天那样的折腾,不病才怪。但是想到林助理那个变态,她还是昏昏沉沉坚持去上班了。
今天还是暴雨,林助理当然不能再派她出去发传单了,因为街上一个人也没有。但是林助理总能找到新的办法折磨她。
下雨天可以不发传单,但是可以去给各售楼部送资料啊。于是,薄雪打着伞和司机一家一家地跑。她的鞋湿了,衣服也湿了,狂风暴雨之下,雨伞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
薄雪就像是漂浮在海面上接受狂风暴雨洗礼的小船,随风浪颠簸,完全不受控制。
薄雪觉得很坦然。这是她的工作,比这更苦的日子她都捱过来了,并不算什么。虽然精神上很励志,但是她的身体却受不住。因为生病,她的脑袋昏昏沉沉的,连司机小杨都看不下去了,说:“咱们避避雨吧?”
薄雪说:“没关系。你躲车里好了,我来送。这么多,今天送不完,明天还得跑一趟,况且各售楼部都急着要新资料呢!”
本来林助理就交代过小杨,他不能帮薄雪。但是看着这么瘦弱的小姑娘乾着这种活儿,他有些于心不忍,于是冒雨帮她送资料,却不想早就有人将这事告诉了林助理。
所以当天下午快下班的时候,送完资料的薄雪高兴地和小杨一同回到公司时,发现林助理正黑着脸和其他人在等着她。因为生病有些晕车,她回到办公室就先冲到洗手间吐了。小杨见状,连忙倒了杯热水。他刚准备把水杯放在薄雪的办公桌上,林助理当着大家的面教训小杨:“你干吗?你跟这丫头是什么关系?刚来几天就跟你搞上了?”
小杨是个年轻的小伙子,一下子被说得涨红了脸。
林助理这下可算是逮着薄雪的小辫子了,极力地发挥她刻薄的本能:“你说啊,你跟这丫头什么关系?我请你来是做什么的?我是让你当司机开车的。你倒好,为了讨好这个臭丫头竟然替她干活。她吐了关你什么事?你给她端茶倒水的,你们是不是有一腿?”
芳姐再也听不下去了,忍不住打断说:“林助理,你不要这样说。雪儿还是个孩子,你不要这样说她。”
林若然好不容易抓着了机会,怎么会就这样放过薄雪?她冷哼了一声说:“孩子?这丫头可不简单。锺芳我告诉你,这丫头可比你厉害多了。我早看出来了,她绝不是省油的灯,你可别被她骗了!”
芳姐说:“我没钱没色,这丫头犯不着骗我。她是个本分的丫头,希望你嘴下留情,不要这样说她。”
林若然尖声说:“本分的丫头?现在的丫头哪个本分了?现在的孩子啊,我看这个薄雪恐怕早就不是个处儿了吧?在学校说不定就……”
此话一说,所有的人都愕然。
芳姐有点恼火了:“林助理,你,你怎么能这样说一个孩子?”
林若然昂头鄙视地看着她说:“锺芳,我就说了,你能怎么着!你说,你能把我怎么着?”
芳姐气得脸都白了,但她嘴笨,根本不是吵架的料儿,不知道怎么反驳。
薄雪在洗手间吐着,但办公室里的对话却听得一清二楚。她深知芳姐根本不是林若然的对手。
她漱了口,缓缓从洗手间出来了,脸白得吓人,走路都在飘。她走到林若然面前,用缓慢但是坚定有力的声音似笑非笑地对林若然说:“林助理,请问你暗恋小杨哥吗?”
所有的人都呆了,特别是小杨。他无辜被卷进来和薄雪配成一对就够冤枉了,这下又和林助理被扯成了一对,他到底造了什么孽!
林若然当然听不懂她这般没头没脑的话。
薄雪冷冷地问:“林助理,你一个公司的总裁助理,总裁不在,您要日理万机,公务也繁忙。可您此时此刻不处理公务,却在我们企划部等着我和小杨司机回来,醋味十足地冷嘲热讽,揪着小杨司机问和我到底有什么关系,还这么关心我是不是处女的事,请问你是小杨司机的什么人?你不是暗恋他是什么?”
众人突然也疑惑地看向林若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大家虽然嘴上没有说什么,但是看向林若然的眼神可真是复杂。饶是再跋扈,林若然也架不住众人这种眼光,结结巴巴说:“臭丫头,你、你说什么!谁和这个司机有关系了!”
薄雪说:“我自来到公司,就听说林助理三十多岁了还没有结婚,难道就是在等小杨哥?”
小杨司机都快哭了,却不敢接话。这躺着都中枪,要是再敢说一句话,他真是怕卷入这俩女人的战争中。
林若然都呆了,说话更结巴了:“你、你、你这丫头,说什么呢!谁在等他?他算什么啊?他一个破司机,他一个月多少钱?他算什么阶层?他是什么人,我是什么人?”
薄雪嘴角挂着一抹讽刺的笑说:“林助理,您是总裁助理,在这个公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请注意自己的身份。不要成天盯着员工的隐私,这是我未来老公应该关心的事,而不是您这种高贵、美丽、有素质、有修养的高层领导应该关心的事!”
芳姐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说:“是啊,是啊!林助理,您看您忙的,就不要太关注我们薄雪这丫头了,我会好好管教她的。”
林若然万万没有想到薄雪这丫头能反将她一军。关键是这丫头嘴上说着这样的话时,竟然还能面不改色心不跳,这哪里是个小姑娘应该有的表现啊?
林若然愤愤离去,她脑子里一片混乱,只想着将来怎么收拾这丫头和这个部门的其他人,根本没有注意到,在办公室不远的地方,舒桐正静静地隐在一个角落里,看着发生的一切。
他担心薄雪昨天淋了雨,会不会生病了,今天便早早地到了公司。他在企划部转了一圈,却没有发现薄雪的影子。他不太方便问其他同事,便隔几个小时就来企划部转转,可薄雪一直没有回来。
后来她和小杨回来了,舒桐也看见了办公室发生的事。
芳姐他们安慰了一下薄雪,就各自下班了。
薄雪借口要整理资料,留在了办公室。她只是不想让别人看见她脆弱的样子。直到所有的人都走了,她才卸下所有的坚强、防备,再也支撑不住,趴在了桌子上。
本来她只是太累了,想坐下休息休息再走,不想就这样睡了过去。
下着暴雨的天空黑压压的。薄雪醒的时候,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间了。迷糊中,她感觉冰凉的身体开始慢慢变得暖和起来。
她睁开眼,发现自己身上竟然盖着厚厚的毯子。一个身穿黑衬衣的男人坐在她身旁,静静地翻着资料。
她吓得一下子站了起来,惊出一身冷汗,头皮都发麻了。舒桐头也不抬地说:“你现在知道怕了?”
薄雪从来都是十分冷静的,这次居然吓得够呛。她问:“你怎么在这裏?你怎么进来的?”
舒桐有点恼火地看着她说:“你睡在了办公室,连门都没有关!还问我怎么进来的,这要是来个坏人,把你怎么着了,你都不知道!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你知道你睡了多久了吗?”
薄雪哪里知道,她只知道头太痛,人太累,就趴在桌上睡了。
舒桐说:“我的大小姐,都午夜一点多了!我正想着,要是你不醒,我就抱你上医院抢救了!”
薄雪的汗流得更多了,她难以置信地说:“我竟然睡了七个多小时?!天哪!”
舒桐说:“我都来了七个小时了,可你一点知觉也没有。你说要是有坏人来,把你卖了你都不知道!”
薄雪一脸黑线地说:“卖我干吗?我又不值钱。”
舒桐逗趣地说:“在城里你不值钱,在山里,你这样的小姑娘还挺值钱的。那里没钱娶媳妇的人多的是,把你卖到有三兄弟的人家里……”
薄雪翻了个白眼,无语地瞪着他,看他还怎么胡说八道下去。
舒桐也觉得自己话多了,怎么能跟一个小姑娘说这种话?他连忙闭了嘴,装作严肃的样子,咳了一声,说:“走吧,我带你去医院。”
薄雪问:“去医院干吗?”
舒桐伸手在她额头狠狠地敲了一下,说:“你现在的体温估计都快有四十摄氏度了,你说去医院干吗?”
这不说还好,一说薄雪也觉得全身发烫起来。她刚被舒桐这么一惊,吓着了,连自己病了都忘记了。这下想起来了,她头疼得更厉害,感觉自己都被烧糊涂了。
她挪了两步,发现脚软得厉害,嘴上还在问:“那你怎么知道我在这裏上班?你怎么进来的?”
舒桐说:“我有朋友在这裏上班,顺路过来看看。那天你告诉我,你在这家公司的企划部上班啊。”
薄雪脑子烧得糊涂,也不记得自己是不是说过。她觉得有点支撑不住了,舒桐叹了口气说:“站椅子上去。”
薄雪昏昏沉沉,没有反应过来。
舒桐摇了摇头,将她抱上椅子。薄雪吓得尖叫起来:“你干吗?”
舒桐白了她一眼,没有说话,转过身将她背在了背上,大踏步向外走去。
薄雪还想挣扎,却听舒桐说:“少废话,你再不去医院,都要烧成白痴了!你对得起你小影姐把你养这么大吗?”
不提左小影还好,一提左小影,薄雪一下就清醒过来。她狠狠推了他一把,想从他后背上溜下来,却推得舒桐差点儿摔倒。
舒桐没有想到,这个瘦弱的孩子居然有这么大的劲儿!
舒桐没有防备,竟然真的让她溜了下来,他回头一看,薄雪又用那种倔强、冷冷的眼光盯着他。他真是讨厌死这种眼光了。
可薄雪总喜欢用这种眼光盯着他。他强装镇定地对视她的目光:“你说得对,死了的人已经死了,我做不到跟小影一起死,所以我准备像你说的那样,好好地活。”
薄雪咬牙说道:“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舒桐说:“你大概不知道吧?你小影姐走前给我发过短信,托我照顾她父母还有你。这个理由充分吗?”
舒桐说完,静静地望着薄雪。她大大的眼睛红了,涌满泪水,然后流了满面。他伸手将她拥入了怀里,说:“放心,我会一辈子照顾你的。”
一辈子?那么长,那么远,无法想象。
薄雪还是乖乖地跟着他去了医院。
她烧到了四十摄氏度,到医院时都开始说胡话了。舒桐打电话叫来了一起长大的好友——胡不说。
胡不说是最年轻的教授,可以说是医学天才。虽然他是富二代,却对经商没有兴趣,放着家里的生意不做,非要学医,偏偏他还成功了。他现在不仅是南城最好医院的最好的医生,也是国内乃至国际着名的专家。
胡不说有钱,成功,外表英俊不凡,性格风流不羁。所以不仅迷倒了大票女护士和女医生,更是迷倒了众多患者。据说有富婆专门装病来找他看病,强烈要求住院,就为了每天查房的时候,能看到他帅气的样子。更有江湖传闻,有富婆开价请他参加饭局,还有高级富婆出钱请他“419”。
舒桐可没有少取笑过他,还向他求证传闻。
胡不说说:“饭局是有的,‘419’开价也很高。可惜我只喜欢美女,对富婆没兴趣。”这个舒桐相信。
和舒桐的沉稳内敛不同,胡不说是个典型的浪荡子。他大半夜被舒桐从热被窝里叫起来,真是恼火死了。看见舒桐,他狠狠地捶了他一下,说:“你是不是悼念亡妻变傻了?知道现在几点了吗?你把我叫起来,还是从那么热的被窝里!”
因为两人自小一起长大,所以舒桐跟他说话也毫不客气:“是那么热的被窝还是那么热的美女?”被说中了真相的胡不说,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暧昧地撞了撞舒桐,说:“都热,呵呵,都热!”
舒桐说:“赶紧的,救人要紧!”
别看胡不说平时吊儿郎当,一听说要救人,专业精神立马来了,一秒钟变正经。他立马冲到急诊室,一看是个瘦瘦弱弱的孩子,便说:“舒少,这不会是你的小情人吧?小影没了,你真的受刺|激了?开始喜欢小萝莉了?”
舒桐狠狠给了他一拳头,大声地说:“说什么呢,她只是个孩子!”
一听到“孩子”这个词,胡不说更来劲儿了,凑过来神神秘秘地说:“孩子?你的?女儿?私生的?”
舒桐彻底无语,不想理他。
看到舒桐不说话,胡不说摸了摸薄雪的小脸,翻了翻她的眼睛和舌苔,一边检查一边说:“看这年纪,有十五岁吧?看样子是在小影之前的女人给你生的吧?真漂亮啊,像公主一样。”
舒桐实在受不了他,怒道:“你能不能说点人话?这是小影生前资助的孩子,你认真点儿。”
听说是这样,胡不说认真地给薄雪量起了体温。他叹了口气说:“难怪你大半夜把我这个国际知名专家拉过来给她看病,原来是这样。她也算是你的女儿,小影的孩子不就是你的孩子吗?”
“女儿”这个词说得舒桐心裏一动,他回答说:“可以这么说吧!”
胡不说做了个鬼脸说:“恭喜你老来得子!你长得这么丑,却有个这么漂亮的女儿!”
他说着还在薄雪的脸上揪了一把,舒桐看得心疼,伸手就去捶他,却被他躲了过去。他啧啧赞叹道:“你瞧瞧,她皮肤跟雪一样,这么滑这么嫩。这漂亮的小脸蛋儿,真是精致!唉,我说舒桐,我突然想到一件事……”
舒桐恼火地看着他。
薄雪已经被烧得迷迷糊糊,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晕了过去。她脸色苍白地躺在病床上,模样可怜无辜。
胡不说说:“网上有本奇书,叫《养个女儿当老婆》,你看过没有?这丫头也不小了,你不如圈养她几年,娶了当老婆算了,肥水不流……”
舒桐已经忍到极限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真的受不了胡不说的这张贫嘴。胡不说他妈生他的时候,明明给他取名叫胡不说,就是让他不要胡说,可是他偏偏长了张喜欢胡说的嘴。看着舒桐快发作的样子,胡不说憋住笑说:“好好好,你老人家高尚,你伟大,你是个好爸爸。兔子不吃窝边草,要不让给我好了。你养大了把她给我当老婆,我也缺老婆……”
他话没有说完,突然跳起来要往门外窜,因为舒桐已经扑过来要打他。他眼疾手快,一下子窜到了门外,笑嘻嘻地说:“舒大少,您少安毋躁,小的亲自去给您女儿配药。”
还特别加重了“女儿”这个词。
舒桐哭笑不得,却若有所思。
天亮了,薄雪的烧已经完全退了,气色也好多了。胡不说打了个呵欠说:“舒大少,你说你要怎么报答我?你把我这个轩辕剑拿来劈柴,我是不是太憋屈了?我把我火辣的女朋友光溜溜地抛弃在家里,来给你女儿治感冒,你说我屈不屈?”
舒桐的眼睛只盯着薄雪,嘴上淡淡地回了句:“屈。胡教授,你说怎么着吧,要不让雪儿醒了亲口说谢谢‘胡叔叔’?”
“啊……”胡不说尖叫起来,仿佛见了鬼一样,忙说:“别,千万别!我哪里有那么老。有这么个大侄女儿,别人会以为我已经四五十岁了,这让我以后怎么找女朋友?哥哥,叫哥哥!”
舒桐说:“你都说了她是我女儿,她叫我爸爸,叫你哥哥,我哪里有你这么又老又丑的大侄儿啊?”
胡不说顿时泄了气,这算不算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然后自己跳了进去,又把自己埋了?
不过他发现了一件事。他抬头看着舒桐,舒桐被看得全身发怵,问:“你干吗这种表情看着我?不会是性取向出了问题吧?你可别指望你给雪儿治好了感冒,就让我以身相许,我可是在你们医院交钱划价了的。”
胡不说:“呸呸呸!舒桐,你少来!说正经的,小影走后,你不是都废了吗?怎么突然雄起了?”
舒桐的眼睛盯着薄雪,嘴裏却说:“我这不是当爹了吗,要努力工作养女儿!”
胡不说:“……”
薄雪的病来得快,去得也快。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睁眼就看见舒桐睡在旁边的陪护床上。她皱了皱眉头,看了看窗外刺眼的阳光,静静下了床。她将舒桐的手腕翻过来一看,竟然下午了!
薄雪想一头撞死。
芳姐会以为她失踪了吧。她昨天彻夜未归,加上今天没去上班,那个林助理不知道要怎么兴风作浪了!想到这裏,薄雪的头更疼了,伸手抚了抚额头。
“是不是还疼?”舒桐醒了问。
薄雪坐在床边有气无力地说:“头疼啊!现在都下午了,这可怎么办?会算旷工吧?”舒桐有点无语,心想:“你老板都坐在这裏陪着你,你还怕矿工?”他面上却不动声色:“反正现在都下午了,明天再去吧。我找护工去买吃的。”说着他开始按铃。
薄雪打量了一下病房,这是一间很豪华的套间,像五星酒店里的房间一样。这间病房是高干病房,只有一定级别的官员才能住进来。每间病房都配备了一个护工,一对一服务。
很快护工就来了,领了命去买饭。薄雪说:“你一个人吃吧。谢谢你带我来看病,费用我会还给你的,现在我得去公司了。”
舒桐皱着眉头说:“你都没有完全康复!你们公司真的是黑煤窑吗?难道不能请病假?”
薄雪一边穿鞋一边说:“是啊是啊,我们老板是个黑心货,连病假也不批准的!”说着飞快地跑了出去,留下舒桐在那里几乎要跳起来骂人了:“谁说我是个黑心货了?!”
其实薄雪不是说他,她说的老板是指顶头上司林助理。谁叫老虎不在家,猴子称霸王呢?
薄雪不知道,办公室的人都炸开锅了,连锺晴都来了。大家急得团团转,派了人分别在宿舍和办公室等她,还派了人在市里转悠。大家心想着,她一个人在这裏,无亲无故,能去哪里呢?
直到她面色苍白地走进了办公室,锺晴和锺芳才舒了口气。锺芳说:“小祖宗哎,你跑道哪里去了?想吓死我们吗?我们都去派出所了,人家说得过了二十四小时才能立案!”
薄雪感激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心裏内疚极了,不停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我昨天突然发高烧,就去医院挂了急诊。”
芳姐听说她病了,连忙来摸她的额头。
一摸,额头冰凉,全是冷汗。芳姐说:“那你还来干吗?为什么不在医院躺着呢?你这全是虚汗呢!”锺晴连忙走过来,扶着薄雪坐下。
薄雪道:“我就怕你们着急,所以就赶紧过来了。”
锺晴说:“那你可以打电话跟我们说一下嘛!”
薄雪说:“我前天出去发传单,淋了场雨,手机被水泡坏了……”
“发传单?老姐,我可是让我们雪儿来给你当助理,你怎么派她去发传单了?”锺晴顿时火了,质问芳姐。
锺芳冤枉死了,正想解释,一个尖锐的声音阴阳怪气地传了过来:“啧啧啧,听说有人失踪了,这不是回来了吗?我就说嘛,现在的小丫头们真是不要脸。昨天晚上去跟人鬼混去了吧?”
锺晴恼火死了,头都没有抬,大声吼道:“这谁啊?嘴这么脏……”
芳姐连忙去捂她的嘴。
她还想扒下芳姐的手继续说,一抬头,却看见那天在超市遇上的阿姨昂头挺胸地走进来了。林若然一看到锺晴,立马认出来了。她冷哼道:“原来是你啊。你是谁啊,来我们公司做什么?这保安是干什么吃的,最近怎么什么人都往里放啊?”
芳姐说 :“是我……”
薄雪连忙说:“她是我同学,来看我的。不好意思,打扰了……”
林若然打断薄雪的话,说:“你让你们经理把话说完,是她什么人?”
锺晴当然不知道内情,很天真地说:“我是她的堂妹啊。”
林若然赶走了芳姐这么多的助理,当然不是跟每个助理都有仇,而是跟芳姐有仇,薄雪早就明白了这个道理。这下可真好,给了林若然一个借题发挥的机会。
林若然当然不会放过芳姐,她指着芳姐说:“锺经理,你成天活儿不好好干,看你给我写的那些策划书就知道了,真是水平低!你的心思都用在哪里了?看看你竟然把亲戚带到公司来了,啧啧啧。对了,你的助理是你堂妹的同学,我就说嘛,这样一个丫头怎么就做了你的助理呢?”
怕两个丫头越说越错,芳姐示意她俩都不要吭声,她也不吭声,任着林若然在那里大吼大叫,惹得隔壁办公室的人都悄悄围在旁边观看。
林若然当然越来越得意了,故意扯着大嗓门说:“锺芳,你的工作能力我早就不满意了,这丫头给你当助理是不是走了后门给你送了钱?”
锺芳实在忍不住了,说:“这丫头实习工资才两千,在这个城市连饭都吃不饱。她要是有钱贿赂我,就不需要来咱们这裏做个实习助理了!”
林若然说:“你有没有收钱,我马上就清楚了。我这就去人事部门查档案。”
芳姐急了。
薄雪倒是很坦然,示意她不要动。
就在林若然不依不饶的时候,她的手机突然响了。她立马接了,电话里传来总裁的声音:“林助理,我要的策划方案你拿到哪里去了?”
对林若然而言,总裁的话一向都是圣旨。
她立马换了一副奴才脸,用嗲到让人起鸡皮疙瘩的温柔语气说:“我这就给你拿过去,你急什么呢?”
她说“急什么”的时候,语气嗔怪,腰肢扭动。锺晴忍不住打了个冷战,悄悄对薄雪说:“真风骚。”
薄雪无语。
林若然这脸翻得倒是挺快的,对待总裁如春天般温暖,对待下属则跟后妈一样刻薄。她挂了总裁的电话后,立马换了一种脸色,十分嘚瑟地说:“总裁等我等得急了,今天先放过你们。不过这事儿不会就这么算了,回头我再找你们算账!”说着屁股一扭一扭地走了。
锺晴大舒了一口气说:“原来打电话的那个是你们总裁啊!啧啧!我等他很久了……哎哟哟,我不行了,心碎了一地……那可是我的总裁男神啊!眼光真是差,看上她这种女人……”
芳姐用力地戳了一下她的头,说:“小姑奶奶,你能不能先回家?要不是你,我们能这样?”
芳姐的脸色不是很好看。
薄雪很内疚。其实刚开始,她就不该瞒天过海、做假简历,害得芳姐被拖下水。她自己倒是无所谓,大不了再去找一份工作就好了,只是芳姐在这裏工作了这么久,如果失去了工作……
看着她内疚的样子,芳姐说:“好啦,你不需要感到抱歉。这是早晚的事,她把我当仇人看,早就想赶我走了,只是不敢而已。放心吧,我不会失去工作的。”
薄雪有些不明白。
芳姐说:“你大概也看出来了,她针对我很久了。我之前的助理都被她赶走了,但她真正想对付的人是我。”
原来,芳姐的老板在第一个老婆离家出走后,很伤心,天天去酒馆喝酒。有一次他喝醉了,开车撞上了墙,受了重伤,刚好被路过的芳姐看到,送他去了医院,还精心照顾他直到康复。后来他觉得芳姐在企划方面很有天赋,就送她去名校学习,后来还让她做了公司的企划经理。
但是林助理暗恋自己的老板多年,在公司一直以老板娘自居。真正的老板娘死了之后,她以为等了这么多年,终于有机会了。不想老板在公司公然提携芳姐,她自然以为芳姐就是她的情敌。
哪怕芳姐后来结婚了,林助理依然不放心,认为芳姐就是老板的情人。因为芳姐结婚的时候,老板除了给礼金,还另外送了一份嫁妆。
锺晴的两只眼睛变得闪闪亮,“就在芳姐的婚礼上,我看见了你们的总裁。你没有见过穿正装的男人有多帅!他推着有999朵玫瑰的花车送给芳姐,还夸她是全世界最善良的女人,值得拥有。哇哇哇,就在那一时刻,我对他芳心暗许,这辈子非他不嫁了!这样有情有义的男人真是孤品!”锺晴花痴道。
薄雪实在受不了她,撇了撇嘴说:“是有钱又帅的男人吧?”锺晴被说中了心思,只好承认:“当然。”
之后芳姐很快怀孕了,林若然还是怀疑芳姐跟老板的关系——因为她多次看见老板竟然接送大着肚子的芳姐上下班,并且呵护备至,让她嫉妒到抓狂。
芳姐生了孩子,她依然怀疑芳姐跟老板的关系——芳姐生孩子那天,老板竟然放着重要的会议不开,和芳姐的家人一起守在医院里等着孩子降临……
一想到这些,林若然就要疯了!老板对公司一个中层呵护备至,对她虽客气、纵容,却从来没有给过关怀!
什么报答、救命之恩,林若然才不相信。芳姐长得不漂亮,家世不好,工作能力也一般,林若然自然是不甘心,也咽不下这口气,所以处处找芳姐的麻烦。
薄雪这才明白林助理为什么总是缠着芳姐。她说:“她可能碍于老板的面子一直不敢开除你,但是这次若查到你帮我作假,老板就算想帮你,也要考虑到公司的制度,所以不一定能保你。芳姐,真是对不住了。”
芳姐宽慰道:“算啦,算啦,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再说了,这些年我过的什么日子,你们也看到了。要是在别的公司,我早就甩手不干了,就是想着老板对我这么好,我才忍气吞声这么多年。大不了不干了,回家奶孩子去!”
芳姐刚生完孩子,宝宝还没有断奶,天天家里、公司两边跑。她累,宝宝也苦,她早就想回家做全职妈妈了。
薄雪心裏暗暗有了个主意。
她大概能明白,为什么老板会把这么重要的一个部门给年轻的芳姐负责。芳姐是学美术的,科班出身且文笔很好,加上她吃苦耐劳、胆大心细,是做企划最好的人选。这样善良、正直且有能力的人,是负责左小影助学基金的最好人选。
这些年,左小影资助的孩子有二百多个,平时光是处理信件就够薄雪忙的了。她一直想找个信得过的人来完成这个工作,还真让她找到了。想到这裏,她的脸上泛起了笑意。
把事情弄清楚了,锺晴这大小姐也不想在这公司多待,收拾好了心情,高高兴兴地去逛街了。她说今天被林若然膈应到了,一定要大吃一顿,再血拼一把,安慰她幼小的、受伤的心灵。
芳姐则出去给女儿喂奶了。她刚休完产假就来上班了,她家里的老人每天会定时把孩子抱到公司附近,让她喂奶。
没想到,林若然突然一个电话打到企划部办公室,极其不客气地让芳姐去一趟她的办公室。
接电话的小姑娘说芳姐这会儿不在。林若然就怒了,问芳姐是不是擅自离岗。小姑娘一时嘴快地说:“她只是去给宝宝喂奶了。”
薄雪在心裏暗叫:“坏了!”,果然坏了。
这句话让林若然抓住了芳姐的把柄,她气势汹汹地说:“上班时间办私事,出去给孩子喂奶成何体统?”
薄雪听到这裏,赶紧给芳姐打了个电话,让她赶紧回来。
不一会儿,林若然就冲到了企划部,一进来就把内刊的样稿往桌上一扔,十分嚣张地大叫:“打电话,让她赶紧给我回来!工作搞不好,还成天不守纪律!把我们公司当成什么了?”
薄雪在旁边皱了皱眉头说:“已经打了,她就在公司楼下,十分钟就到。”
林若然叫道:“还要十分钟?让她现在、马上给我滚回来!”
其他小姑娘都不敢吭声。薄雪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语气也越发冷淡:“她现在回不来,至少还要十分钟。”
林若然看了一眼薄雪,满脸鄙夷地说:“我让她现在滚回来,她就必须现在滚回来!”
薄雪说:“她是个人,不是西瓜,不会滚。”一旁的姑娘们想笑却不敢笑,憋得脸通红。
林若然彻底怒了:“你怎么这么没礼貌?”
薄雪无语,到底是谁没礼貌啊?
就在这时,芳姐满头大汗地冲了进来,连连向林若然说:“对不起,临时有点事……”
林若然这才放过薄雪,把矛头重新指向芳姐。她冷笑着说:“你上班时间偷偷出去办私事,作为中层,你给员工起的什么表率?你要是能力强点儿,你上班时间出去喝茶我都不会管。可你能力不行,工作又做不好,还成天不好好干活!真不知道舒总为什么让你当企划总监,你哪里配当这个职位?看看你,看看你们做的这些垃圾……”说着,她将内刊的样稿往芳姐脚下一扔。芳姐性格温柔,见状立马就要弯下腰去捡。薄雪用力地拉住了她,然后自己蹲下来,一张一张地将样稿捡起来,掸去灰,平静地说:“我们做的不是垃圾。”
林若然说:“不是垃圾你们会连一篇软文都写不好吗?”
薄雪示意芳姐不要开口,继续平静地问:“哪里写得不好了?你可以指出来,我们可以共同探讨。”
林若然顿了一下,说:“就是这篇专访。为什么说我们只是华南地区较好的房地产公司,为什么不说是最好的?我们就是最好的!”
薄雪说:“工商部门有规定,不能在宣传广告中出现‘最好’、‘第一’等字眼,不然会罚款。”
林若然冷笑着说:“你放一百二十个心!我们公司一年交多少税?四大班子的领导我都熟得很。工商局长还要来讨好我呢,谁敢罚?”
薄雪汗颜,道:“既然林助理觉得要改,那我们就改好了。”
林若然一脸得意地说:“‘我们是华南地区最好的房地产公司’不仅要在文章里体现出来,还要在标题里体现出来;封面也要做得醒目。以后宣传就这样说,我们就是华南地区最好的房地产公司。”说完这些,她大摇大摆地走了。
一个小姑娘问芳姐:“你为什么要忍她啊?你和舒总关系好,你得把她欺负你的事儿说出来!”
这些年,林若然处处欺负锺芳,锺芳从来不告诉老板,大家都不知道锺芳这样做的原因。锺芳说:“舒总很忙很累,不应该和他说这些,让他生气。再说了,是因为我能力不行,才让人看不起的。”
锺芳因为上班时间擅自离岗,被公司罚了两百块钱,并在中层会议上被通报批评。
薄雪觉得很无奈。她想替芳姐打抱不平,想了想还是作罢。人事部门正在查她的简历,如果查出来,她和芳姐都要被炒鱿鱼,何必多事?听话就是了。
第二天内刊印出来了,几万份宣传广告发出去了。林若然很嘚瑟地跑到薄雪面前说:“小丫头,没有人罚我们吧?是我懂还是你懂?”
薄雪低着头没吭声,她太明白了。江南国际是本市最大的房地产公司,成立不到十年就赢得了本地房产市场的最大份额。多少双眼睛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多少人变着法子折腾他们公司。在企划部上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她就亲眼看见芳姐处理了很多起被举报的事件。
果然,广告才发出去半天,江南国际就被其他房地产公司举报了。
有人举报,就有人管!
工商部门迅速地到了薄雪所在的公司,开始查广告,最后交了一笔罚款。因为这件事,舒桐都出面了。他把所有管理层召集起来开会,查广告的事。他问林若然,林若然当然不会承认,说是芳姐写的,并且要企划部的员工分摊这笔罚款。芳姐在会议上说不是她写的,却不敢说是林若然改的广告,所以责任自然落在了薄雪身上。
林若然还说,她查出了芳姐联合薄雪做假简历的事。人事部门将档案拿了出来,一切真相大白。薄雪是南大的在校大学生,根本没有毕业,但是简历上却写着“毕业生”。
林若然大义凛然地说:“总裁,我觉得这件事情的影响太恶劣了!我们公司从成立以来从没有发生这么恶劣的事件,太影响公司的形象了。这件事人事总监也有责任。”人事总监是锺芳的多年好友,自然是知道这件事的,薄雪的简历就是她接收的。
锺芳早就不想再忍林若然了,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是的,这个丫头是在校大学生,想来我们公司做兼职。她很优秀,但是碍于公司规定,我给她做了假简历,开了后门。这件事是我不对。”
舒桐静静地听每个人说完后,直接宣布:“人事总监和锺芳联合造假,各降一级,由原来的副职接替他们的职位,扣一个月薪水。”
林若然愤愤不平地说:“这么恶劣的事件,仅仅是降职吗?”
舒桐瞟了林若然一眼,说:“她们多年来的优秀表现足以抵这次的过错。难道非要她们离职,林助理才开心吗?”
舒桐一向雷厉风行,手段强硬。左小影去世后,他幡然悔悟,对身边的人也宽容了很多,特别是对跟了他很多年的林若然。他对林若然的所作所为基本上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是因为她待在他身边的时间长了,二是因为他的母亲。这些年,因为左小影的事,他心裏对母亲有气,不怎么回家,全是林若然在他母亲身边跑前跑后地伺候。
林若然跟在舒桐身边这么多年了,很会察言观色。看到舒桐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她自然明白舒桐是想维护锺芳。她心裏愤愤不平,却换了个撒娇的嘴脸:“当然不是了,我也挺替她们难过的,她们平时人真不错……”
舒桐不等她说完,便站起来说:“散会吧,希望以后不会再出这种事了。这一年我没关注公司的事情,公司的纪律都松散了。我给你们三天假,出去放松放松,回家陪陪家人。三天后,大家回来上班,给我找回之前创业时的工作状态。”说完,他脚步沉重地离开了会议室。
创业容易守业难。
当初左小影离开后,舒桐把全部精力放在了创建江南国际上。第五年,江南国际就成了全市最大的房地产公司,他的财富资本也翻了十几番。没想到这一年的疏于打理,就让公司出现了危机。
该振作了。
舒桐去天台透了口气。下来后,他路过企划部,看见一堆小姑娘正在安慰芳姐,薄雪挺拔瘦弱的身躯在裏面特别地显眼。
舒桐回到办公室不久,林若然就进来了。她刚准备说话,就被秘书的敲门声打断了。秘书说企划部新来的助理薄雪想见总裁。舒桐还没有发话,林若然就皱着眉头训秘书:“你怎么当秘书的,都没事来找总裁,像什么样子!”说完,她又对舒桐说:“这丫头就是企划部那个做假简历的小骗子,那篇软文就是她写的,锺芳替她改的。”
舒桐没有说话,看着林若然。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抢了舒桐的话,立马闭上了嘴。舒桐温和地对秘书说:“让她进来吧,倒杯果汁给她。”
林若然撇了撇嘴。